从徐三庚印款探究其印学交游

内容摘要:徐三庚的篆刻创作,最大的特点是将内容与风格统一起来,根据内容选择与之对应的创作形式。童衍方先生所收徐三庚61岁时所刻“绳其祖武寿考维祺”白文印款署为:“是法吾友吴让之每喜为之,兹拟其大意。在徐三庚漂泊的鬻艺生涯中,他还曾与晚清政界官员多有交往。值得一提的是, 1872年,徐三庚应香港《循环日报》主笔王韬之邀南游,归途经粤居广州及东莞可园多时,张嘉谟、张崇光、尹子新、叶汝才及东莞的一些印人拜其门下学艺,得吴带当风之神髓,印风为之一变。徐为其刻印最多,《徐三庚印谱》及小林斗盦《中国篆刻丛刊——徐三庚卷》所录近七十方,惜均无款。从篆刻学术史的角度看,深入研究徐三庚的意义,不仅可以探讨他在技法与印学思想的创见。

关键词:徐三庚;创作;吴让之;赵之谦;长款;印谱;留存;可知;印章;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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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董狐”印款    作者/供图

  乾嘉以来,金石学的发展与各种文字材料的出土,极大地丰富、健全了书法篆刻家的取法视野。浙派、徽派的兴盛与徐三庚印学观念的构建,充分展现了晚清印学对于新材料、新方法、新观念的汲取与创作过程。

  徐三庚(1826-1890),字辛榖,一曰辛谷,意取谷为赡养之本。他早年寓居道观,一生辗转多地,以漂泊鬻艺为生,留存印章、印论等文献资料甚少。但其幸存百余印章长款,或隶书,或行书,疏落有致,内容丰富,为我们保存了许多有价值的印学观念。

  徐三庚印学资料匮乏,且原石精拓传世不多。时人“集印二十余年,所得徐氏之印,只获百余方”,即便《金罍山民印存》二册,也共印百余方。而在当时,坊间已有“类锌版模仿、有失原神”的现象发生,可见其影响之大。但与邓石如、吴让之、赵之谦等相较,后人也多批评徐三庚印文、篆法处理过于极端,所谓“苍头异卒,风斯下矣”。

  徐三庚的篆刻创作,最大的特点是将内容与风格统一起来,根据内容选择与之对应的创作形式。这一创作理念,在他所作印款中有较为详细的阐述。他为刘镛以“六朝法”刊刻“不系舟”的印款(朵云轩藏),称:“庄子有云:‘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仆窭人子耳,橐干东诸侯垂十五载,今年四十矣。客本无能,愧犹求食自识,三庚奏刀,嘉寿仁兄属。上虞徐三庚用六朝法制‘不系舟’印。虽劳而不巧,非知何忧,以遨以游,亦姑与世浮沉而已,因颜其室曰‘不系舟’”。

  印款内容出自《庄子·列御寇》,意谓忧劳生自巧、智,倡导坐忘、心斋之法。而“泛若不系之舟”似正是他本人生活之写照。结合其 “无事小神仙”印款“人得一日闲,即是一日福”,及40岁为范守知刻“志不在温饱”印款所云“身外之物,最足累人,节取其句,非自夸抱负也”。可想见不惑之年的徐三庚,生活上恬淡寡欲,泰然自若,俨然是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

  或源于此,徐三庚印款中留存了不少有关其交游、雅集等方面的资料。

  童衍方先生所收徐三庚61岁时所刻“绳其祖武寿考维祺”白文印款署为:“是法吾友吴让之每喜为之,兹拟其大意。”可知徐三庚与吴让之之间或通过共同友人岑仲陶有过交往。可以推测,徐三庚35岁时访岑氏埜竹盦尽观其集拓之古今印谱,必然见到过吴让之印作,因而与吴让之并不“陌生”。另,徐三庚与赵之谦也有共同好友沈树镛、孙熹等。王光烈在讨论清人篆刻章法时,认为赵之谦“所摹汉铸,故能独到。徐金罍神明乎此”。可见,他对赵之谦取法线路及创作风格十分熟悉。又,徐三庚临《天发神谶碑》(四屏)卷末有识语,称与吴昌硕同观陈鸿寿原印“江郎山馆”(上海博物馆藏),可见他与吴昌硕也相熟。这大概就是款识资料所见其与重要篆刻名家的交往资料。

  在徐三庚漂泊的鬻艺生涯中,他还曾与晚清政界官员多有交往。所谓“凡书画家图章多出其手,名动公卿。先后为徐学使树铭、杨抚军昌濬、连将军成幕宾”。现有“程良骥印”(印款)、“杨昌濬”(朱文)、“石泉翰墨”(白文)、“徐树铭印”(朱文)可资证明。1886年,徐三庚曾为浙江巡抚任道镕刊刻“道镕之印”(白文)、“寄翁”(朱文)大对印,印款仍署“仿汉”。这些都是徐三庚为晚清高级官员所刻之印。

  值得一提的是,1872年,徐三庚应香港《循环日报》主笔王韬之邀南游,归途经粤居广州及东莞可园多时,张嘉谟、张崇光、尹子新、叶汝才及东莞的一些印人拜其门下学艺,得吴带当风之神髓,印风为之一变。此举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岭南印学的发展。

  与以上相比,无锡书画家、鉴定家秦祖永与徐三庚相交之深可能更胜一筹。徐为其刻印最多,《徐三庚印谱》及小林斗盦《中国篆刻丛刊——徐三庚卷》所录近七十方,惜均无款。秦氏后人集拓的两册印谱中,录徐三庚为秦氏所刻二十九方印,均有边款,且不少为多面长款者。从款中可知,同治十二年,徐三庚与秦祖永萍聚穗城,论文谈艺,过从甚欢,并为秦氏刻长款用印多枚。

  不独徐三庚,明清以来的浙派、扬州画派、海上画派中的艺人基本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圈。徐三庚印款记录了不少他与友朋雅集中有关篆刻的种种细节。如同治四年所镌“胡钁印信长寿”印,乃徐三庚篆稿、胡钁自刻而成;同治五年刊刻“傅尔锳印”时,徐三庚已“自沪购数石以贻李唐,并为制印”,现又为其“作数十印,颇不称意。今春道出句馀,复出石属刻,亦藉作数日盘桓也”,可知二人关系非同寻常,不然不会如此在意。同治十三年所刻“徐三庚印上于父”款中言印石乃“山中奇石”:“归筑室西庄,山下匠石麻列,雅道中辍,来甬上索书者坌至,检匣中印不得,与褚叔寅过陈香畦怀米室,乱石碨礌,携此石回,时冰日射窗,心手交适。蔡剑白、唐勋伯怂恿奏刀,石声荦荦,晡时毕,视诸君,剑谓突入汉人堂室,此石得附不朽。山中奇石,不可胜记,吾与诸君独赏是石,可笑也。”

  以上材料,大致可见在蔡、唐二位好友的鼓动之下,徐三庚也能在“乱石”上篆刻。由此,原本十分普通的一块石材,竟也在其精湛的刀法下升华了自身价值。而对于原本已是古印的印石来讲,徐三庚依然不忘从印史的角度勾稽价值。如“石董狐”印款:“董狐,古之良史也。昔有花董狐、鬼董狐、文寿承亦自号‘石董狐’。仲陶先生笃嗜金石,精于鉴辨,集古今名印,裒辑成谱。庚申春,余客吴趋,走访于埜竹庵。出所集见示,搜罗之富,洵印史也,亦可曰“石董狐”。爰制是印以赠。”

  将岑仲陶比之董狐,当然是直取董狐坚持自我,“不虚美、不隐恶”的美德。既然“笃嗜”且“精于鉴辨”集古今名印成谱,显然其精神与董狐相近。徐三庚对岑的推重,与对冯兆年相似。光绪四年十二月十四日,徐三庚在为冯兆年所刻“千泉一尺室”中称冯“辑古泉千计,其名不胜枚举,复得西汉铜尺,以是名其室,属刻此印以记之”。又在“震泽徐氏藜光阁所藏书画”印款中称:乐民主人储藏卷轴富甚,自颜其经楼曰藜光阁。于此可以大致得知徐三庚与当时重要藏家的雅集活动。

  从篆刻学术史的角度看,深入研究徐三庚的意义,不仅可以探讨他在技法与印学思想的创见;还在于以此切入,廓清晚晴印人的创作境遇,以进一步推进当代印学的承传与发展。

作者简介

姓名:喻涌波 工作单位:东莞开放大学美术教育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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