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课程不能“胜者为王败者寇”
高校课程变迁是计算机教育史一个重点,笔者有一个问题,课程变迁是否随着专业调整而动?
当年的“解算装置”专业,课程围绕着指挥仪的各个部件开课,有作为基础的“自动调节原理”“随动系统”“模拟计算机”“雷达原理”,指挥仪有许多大小电机,就有一门课程“控制电机”,“电子元件”课程中还有磁放大器……这些课程是否随着专业撤销而取消?这里借用了一个评价历史的胜败概念。
“解算装置”的课程配置,保证培养出的学生维护指挥仪、高炮甚为得力。但要参与开发新的数字指挥仪,或者要协调雷达、指挥仪、高炮的一体化系统,甚至与远程雷达组成数据链就力不从心了。当年的高校课程重维护而不注重设计、开发,它培养的对象是生产工程师、部队技师,而不适应开创性研究与与设计工作 ,而前者应是军校和职业学院的任务。
电子信息领域专业更新很快,传统的机电式指挥仪已经退役,专业撤销,所有相关课程难道都会“一锅端”吗?“胜者为王败者寇”可不能用到教育领域的课程安排。
六十年代援越作战的指挥仪,可与雷达联机或用光学方式跟踪敌机。
欲建大道,必先知史。在各类计算机成就馆,在教科书中,能看到的多是当代及近年的辉煌成果;很难看到曾经辉煌一时、昙花一现或是直接夭折的技术和产品,就是一度进入康庄大道的主流产品,比如电报技术、模拟计算机和传统的火炮指挥仪,也早已成为过眼烟云,遭遇更新换代,消隐在历史长河之中。
八十年代,中越十年边界战争中名声大振的“辛伯林” 近程迫击炮侦察雷达,是从英国引进的。我们这么多家院校开设了“解算装置”“指挥仪”,为何自己的学生中没有人去发明这类“神威”兵器?是科研布局欠缺,还是人才问题,又回到钱学森之问了!当然,不光是创新技术人士,还有负责管理科研、评审立项的专家们,也要有广阔的知识与见解,否则超前的思路也都会被埋没。
边境作战的辛伯林雷达
辛伯林雷达通过探测敌迫击炮弹道进行解算,可精确探测出敌军迫击炮阵地的位置,快速引导我军火炮反击,根据空中炸点和地面炸点校射。除去迫击炮定位和火炮校射,它还可用于海岸监视、直升飞机和小型飞机的控制、气象气球跟踪、快速测量。它的构思是与“指挥仪”反其道而行之,不去跟踪、预测运动目标,而是跟踪弹道,找到它的起点进行反击。它的功能设计、甚至进行中间试验,光有“计算机原理”“电子元件”“脉冲技术”这些课程,是不够用的,所以我以为“指挥仪”的基本理论和算法还是有用的。
当代人士因为快节奏的生活,注意力短暂,很容易遗忘往事。就连辉煌百年的电报,停止业务不到20年,已经不为80后、90后知晓,更别说是21世纪出生的下一代人。在历史电影大片中出现震动人心的重要电报,仅仅剩下莫尔斯码的声响,难于激起观众共鸣。北京长安街宏伟的“电报大楼”,持续至今的报时钟声东方红依旧,周边不多的老居民记忆犹新(许多胡同居民,已迁至四环之外),但川流不息的车载乘客,并不觉得与并肩高楼相比这座大楼有何特别?
北京电报大楼是最早进行汉字数字技术应用和计算机长年连续开机工作的机构,已经被认定为国家工业遗址。
电报已经跌落“王冠”,新中国最早的汉字处理——电报自动译报,历经二十多年的忙碌;八十年代的电报自动转报网,在互联网之前覆盖全国地县。如今,不仅是顾客,就连改制后的“联通”集团,上上下下也出现不应有的忘却。电报大楼申请“国家工业遗迹”成功,居然没有将值得骄傲的“转报网络”“自动译报”作为辉煌凭据(这个问题另外叙述),呜乎!
70年代电报自动译报机
80年代电报人工报房
电报局计算机转报机房,大部分报务员已转岗。
诚然,开发者可以不计后果的一路向前,但是投资者和涉及公众应用与安全的管理者,特别是用于战场格斗的装备,必须知己知彼,总结、记取前人的经验教训。新生入校四年,首先要学习当代计算机技术成果、性能与操作,以便取得就业资格,保障生存;另一方面,了解创业前辈所处环境和决策过程,难关的破解思路,才能全面吸取他们的创造精髓,成为合格,甚至优秀的研究人员。
现在,讨论数字计算机的文章与书籍很多,从继电器装置到各种电子器件的计算机,有教材,也有发展史,往往以成果描述为纲。而成果描述仅仅是科技历史的一个侧面,科技历史应当如何截取,如何讲述,是一个值得研究、讨论的问题。
维也纳科技博物馆展示了未曾让公众使用的指针式电报机。
早先,计算技术分为模拟计算装置和数字计算装置两大类;计算机专业从名称上又分为数字计算机和解算装置两大学科,后者更多的归于军用“指挥仪”。直到80年代、90年代,如同溪流、江河汇入长江,数字技术在无言的格斗中,终于淘汰了“模拟计算”和由此产生的机电式“指挥仪”,至今在教科书和发展史中,几乎已经没有了后者的痕迹,只有在那几家重点高校的回忆中,才有少量的“词汇”出现,当代师生们大多不知其义、不懂其意。
模拟计算机曾经列入产品系列,京津几家工厂专业生产,数量二三百台,从业和应用人士数以千计。而火炮指挥仪,国内引进和自主生产数万台,装备陆海空军,参与的科技人员和维护技师数以万计,似乎在博物馆中还没有陈列?
这些领域此起彼伏,来去匆匆,涉及的教学计划和相关课程也随之变化。自然,已经淘汰的装备原理和部件技术没有必要让学生钻研,但是这类和数字技术密切相关,甚至最终又被数字技术“吞并”的应用,它的“算法”与系统构成,应当留存在课堂中,让师生们知晓数字装备的由来、发展与变迁,如果本科课时有限,那么研究生可否学习一下?窃以为,除去在博物馆中展示模拟计算机和火炮指挥仪及其原理、功能之外;在计算机概论中,也应当留下一个课时,讲述它们从模拟计算的数学模型到技术实现,再转到数字技术实现的变迁过程,以增长学生的知识,和提高他们创新能力。
技术装备可以淘汰,数学关系与算法却应留存,不知主管教材审定的官员和专家有何见解?遗憾的是,现在退役高炮很多,各地都是找个场地一放了事,几乎没有见到将射击计算的机械模块打开,做个科普展示。
高炮瞄准计算部件,参观军事博物馆时,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
人类社会从手工计数到计算用具,从机械装备、机电式装备到电子计算机,计算技术日新月异,越来越多的人员以毕生精力投入新的研发与探索。但是创新是有风险和会遭遇种种挫折的,每一个新的想法和技术、装备都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竞争与格斗。因此,了解新技术的发展历史,了解计算机器更新的动力,了解计算机与其他学科和应用环境的关系,是十分重要的。
科技史不能“胜者为王败者寇”,数学分析和系统工程是课程选留的标准。
科技创新已成为国策,但是从人才培养来说,要从教材开始,历史并非就是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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