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鸿:通宵麻将|小说
文/杨沐鸿
【作者简介】杨沐鸿,本名杨成效,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纪实文学研究会理事,重庆九龙坡区作协副主席。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费老大之所以胆敢自称老大,不是因为年龄,也不是因为资格,更不是因为他有个什么一官半职的可以管人,他连个小组长这样的芝麻官儿都不是,而是因为整个机修车间数他技术最好最全面。不管哪个年代,技术权威就是土皇帝。靠本事吃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费老大这个土皇帝比他当车间主任的师兄、比在公安局有熟人的公司老总都要牛逼。
这天是周末,下班后范志刚在自己宿舍里刮胡子。连续加班一个星期,络腮胡象刺猬一样扎手,洗脸的时候毛巾捂上去都刷刷作响。范志刚知道,这副样子女朋友是绝对不会让他碰一下的。没想到肥皂抹到脸上剃刀刚刚拿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范志刚的手机是前几年在路边地摊上买的二手货,买的时候只花了一百二十块钱。虽然手机的款式已经过时功能也有限,但声音却很大,像个小喇叭似的,即使在马达轰鸣的车间里也没有听不到的时候。心里正想着与女朋友见面的美事儿,手机的声音炸雷般一响,范志刚捏着剃刀的手禁不住微微地一抖,下颚处那个象钉子一样的青春豆儿就“刷”地一下没了踪影,紧接着就有血迹冒出来。一手捂着下颚一手摸出手机范志刚开口就要骂人。但手机还没举到耳边他的骂声就咽了回去。电话是师傅费老大打来的。
“七点半搬砖。”费老大的口气象在车间里下达任务。范志刚这头还拿着手机僵在那里那边的命令已经下达完毕。费老大打电话从来都只说一句,要么“皮坛子泡菜”要么“几点钟搬砖”。“皮坛子泡菜”是叫徒弟们喝酒,“搬砖”则是约徒弟们打麻将。跟费老大当了多年徒弟,范志刚太熟悉他这个师傅了。不仅熟悉师傅的声音,熟悉师傅的技术,也熟悉师傅的为人。尽管费老大是车间里的技术权威,技术上没有人敢与他较量,但费老大与人交往的水平却远远赶不上他的技术水平。这一方面是费老大对人情世故不够练达,另一方面也是费老大自视清高不太与人合群。所以整个车间近百人中与费老大走得近的也就是他的几个徒弟。工作之余,费老大的活动也简单,喝点小酒打打小牌。喝酒的时候费老大有一个习惯,不认识不熟悉的人绝对不喝,因此除了自斟自饮,能陪他喝酒的没有几个。打牌与喝酒差不多,在不认识不熟悉的人绝对不打之外,加了两条,不大打不久打。“大赌犯法,久坐伤身”,这是费老大的口头禅。“二两白酒两块钱的牌”,范志刚他们几个师兄弟很简单就给自己的师傅费老大画了个像。
喝酒也好打牌也罢,发起人回回都是费老大。徒弟们嘴巴上说师傅太好了只有师傅才有资格召集我们,其实心里都不是十分的乐意,谁也不愿意听你一个半老头子喝酒之后在那里唠唠叨叨,谁也不愿意一块两块的陪你浪费时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因此费老大每一回约人的时候找的都是范志刚。这不仅因为范志刚是他的大徒弟,更因为范志刚对师傅很忠诚。费老大的话在范志刚那里就是圣旨。
这会儿,接到“圣旨”的范志刚连姿势都没变,还是一手捂着下颚一手拿着手机就给女朋友请假。当然,范志刚不会对女朋友说要陪费老大打牌,他请假的理由是车间里还要加班。听到女朋友在电话那头似有抱怨,范志刚就一迭声地说好话道歉并发誓赌咒说“明天上午我就是打个飞的也要赶过去陪你进城逛解放碑”之后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摁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钮。
接下来范志刚的任务就是帮费老大约人。
范志刚第一个要约的是费老大的二徒弟刘小明。范志刚说小明你在哪里晚上师傅有安排内容不是喝酒而是打牌。可范志刚的话还没说完刘小明就急急地打断说来不了来不了我现在已经在较场口的火锅馆里坐起了。范志刚着急地说你搞清楚不是我找你打牌而是师傅召见。刘小明说师傅召见也来不了你告诉师傅下回召见的时候早一点通知,说完就放了电话。范志刚拿着手机嘀咕道:你狗日的靶子多,这个时候就坐到较场口的火锅馆里了,这才下班多久你坐飞机去的呀。
范志刚嘀咕的同时又拨通了赖毛儿的手机。赖毛儿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是师兄弟中牌打得最好的一个,也是心眼儿最活的一个。为了防止赖毛儿也象刘小明一样找理由不参加,电话通了的时候范志刚没有直接说费老大约打牌的事。范志刚说:毛儿呀,刚才师傅说他今天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告诉大家,你一定得过来哟。恰好这几天车间里正传说费老大要带队组织技术骨干到日本学习的事儿。范志刚这么一说赖毛儿二话没说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范志刚最后一个通知的人是自己的徒弟丁大为。给丁大为打电话范志刚并没多想也没多问,而是象费老大给自己打电话那样只给了一句话:七点半到开心麻将馆。在范志刚看来,陪师爷开心陪师傅娱乐是你的本分,用不着多说。
开心麻将馆并不是正规的棋牌娱乐场所,而是离工厂不远的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居民小区底楼的一处三居室住宅。房主人将它改为麻将馆后,连客厅带卧室里里外外摆了八张麻将桌子。来这里打麻将的不是小区的居民就是附近工厂的工人。生意很好,周末的人更多。
范志刚知道费老大打麻将的讲究。费老大从来不在客厅里玩,他嫌客厅里人太多太吵。所以范志刚提前半个小时就跑过去占了一个包房。所谓包房就是原来的卧室,里边只有一张桌子。等到范志刚把茶水安排妥当的时候,丁大为也急匆匆地赶了进来。陪师爷和师傅玩儿,相当于完成政治任务,丁大为不敢迟到,进门就给师傅一个讨好的笑容。范志刚对丁大为的笑容还没作出反应,费老大就提着一个玻璃钢茶杯进了包房。茶杯里泡的是几朵菊花和十几粒枸杞,即使盖子捂着也有阵阵香气溢出。
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来之后费老大扫视房间说:“就咱三个?”
范志刚赶紧回答说:“还有赖毛儿。”
当费老大的目光扫到丁大为脸上的时候,费老大又问:“老二呢?”
老二指的是刘小明。范志刚知道费老大问这个话的意思。丁大为虽然也算他费老大的嫡传弟子,但毕竟隔了一辈,隔一辈就有代沟,不如徒弟那样随便。当然,范志刚这个时候不能把刘小明撒谎的事说出来,只好找个理由说刘小明的电话欠费停机了怎么也打不通。费老大就不经意地说“老二的花花肠子真是多啊。”
正闲扯间赖毛儿吹着口哨嘻皮笑脸地进来了。
打过招呼之后赖毛儿就把已经坐在费老大左手位置上的丁大为拉到费老大的对面说:“师傅,我坐这个位置,你老人家今天想要什么牌我就给你送什么牌。”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屁股落在了费老大上家的位置。
费老大旋开茶杯盖子吹吹浮在上面的枸杞呷了一口茶水:“闲话少说,老规矩不变。”说完这话费老大的手指就伸向桌子中间的按钮掷骰子。
骰子哗哗响着声音还没停下,麻将馆那个十八九岁的服务员就面无表情地推门进来了。
“几位师傅,人齐了就照规矩办吧。”
服务员这里说的规矩就是交费。重庆虽然遍地都是麻将馆,但麻将馆的档次不同,所以收费也不同,有高有低。有的是结束的时候交费,有的是打牌之前就交费。先交后交都是一样的,谁也不会赖账。方圆不过一两公里,谁也不会不认识谁。于是赖毛儿就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三张一元的钞票扔到桌子边上。
可服务员并没伸手接那皱巴巴的八块钱。
服务员说:“师傅啊,我们老板说了,从今天开始,包房里最低消费二十块。”
“二十块!”赖毛儿一把将桌子上的八块钱抓到手上,“我们是老顾客了。回回都是八块,咋个说涨就涨呢!”
“是的,以前是八块,今天开始最低消费二十块。”服务员脸上仍无表情。
“你们这也太黑了吧!”赖毛儿显得有些气愤。
服务员仍然不紧不慢地说:“象你们这样打两块的注,我们四个小时才收八块钱,还要加上茶水伺候。你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赖毛儿指着费老大的玻璃钢茶杯说:“我们是自带茶水呀。”
服务员说:“茶叶你可以自己带,但你能保证开水都不掺吗。”
赖毛儿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子说:“我喝的是这个,开水都不用你的。”
这个时候服务员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不管你怎么说,二十块的最低消费已经是最低的收费了。你们愿打就打,不愿打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赖毛儿听了这话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叫你们老板过来说清楚。”
这个时候,客厅里打牌的人就有几个围过来帮着服务员说话。有的说二十块也不贵呀,有的说你不可能二十块都付不起吧。还有的话说得更加难听,说什么今天怎么遇到几个“扎皮”了。
坐在上首一直没说话的费老大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就朝桌子上猛击一掌说:“吵个球啊,不就二十块吗。”一边说就一边在口袋里掏钱。
当然,范志刚是不会让费老大掏这个钱的。
趁范志刚起身按着费老大的当儿,丁大为掏出二十块钱递到了服务员的手里。
重新掷过骰子以后成都麻将血战到底就正式开始。
按照他们的老习惯,起注是两块,加上刮风下雨连续翻番,最高到十六块封顶。对费老大定的这个标准,刘小明私下里抱怨了好多次。刘小明说这简直是折磨人,还不如老子斗地主痛快。赖毛儿跟着刘小明起哄,一直嚷嚷着要涨水。但费老大不松口赖毛儿也没办法,所以回回都抱着一种应付的态度。范志刚心里虽然也有应付的意思,但范志刚从来不说。在牌桌上输多赢少的范志刚每一回在清理战果的时候都说自己平过,不像刘小明赖毛儿那样输了十块报二十,输了三十报五十。而丁大为更是无所谓,每一次刘小明赖毛儿嘴上嚷着赢了的给钱实际回回都是输了的丁大为抢着交费。
从坐上桌子摸第一把牌的时候开始,赖毛儿就心不在焉,就老用眼睛朝费老大脸上瞟。看到费老大一门心思在牌上,他就把目光投向范志刚。你不是说老头子有重要事情要宣布么,怎么一点都看不出动静呢。俗话说一心不可二用。赖毛儿心里装着别的事情,看着牌桌上的情况就有些别扭,该碰的牌没能及时碰到,不该打的牌他却昏头昏脑地打了出去。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仅仅不到一个小时,他这个玩牌的高手竟然吃了两回“包子”当了两回“花猪”。违了规就要受罚,受罚的标准走的是上线,每家赔十六块,两次赔下来就遭了九十六块。加上范志刚与丁大为两人配合默契地朝费老大放水,费老大点炮他们不胡,赖毛儿点炮他们抢着胡,不到两个小时赖毛儿皮匣子里的老人头就掏了两张出来。
一方面是输了钱心里烦躁,一方面醒悟过来范志刚说费老大要宣布重要事情的话是假话心里不痛快。趁着费老大一个自摸过后满脸堆笑地上洗手间的当口儿,赖毛儿压低嗓音说:“涨水,涨水。麻将馆收费都涨了,我们也必须涨。”
范志刚这个时候已经看出赖毛儿有些急了。范志刚说:“涨不涨的我们说了不算呀。”
看到范志刚模棱两可的态度,赖毛儿就把一双恶狠狠的眼睛转向丁大为。丁大为的娃娃脸上始终露着笑容。丁大为说:“随便、随便。”
赖毛二抓起一块麻将做出要砸丁大为的样子:“随便个球,你娃就知道跟到和。”顿了一下之后赖毛儿又说:“待会儿老头子面前你先说涨水的事哈。你要不说小心老子收拾你!”
等到费老大从洗手间回到包房的时候,赖毛儿就用眼睛提醒丁大为说话。
丁大为在被赖毛儿提醒了八次的时候就笑嘻嘻地说:“师爷,你老人家今天手气好,咱们涨点水,让你老人家赢个痛快。”
赖毛儿停住摸牌的手接着说:“对呀对呀。师傅难得这样高兴。其实也不是涨水。麻将馆的最低消费都涨了,我们这是向最低标准看齐。”
费老大收住笑容问道:“涨多少?”
丁大为就用眼睛看赖毛儿。赖毛儿立即回答:“五块,不多,也算是一个起步价。”
赖毛儿说这个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说得也是轻描淡写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脸上还带着微笑。哪知道费老大是个老江湖,立马就看出了这其中的奥妙。费老大懂得顺风顺水时换舵手改航道是行船大忌的道理。看着老子红运当头的时候你给老子撑一把遮阳伞,看着老子手气正好的时候你要变花样,存心与老子作对啊。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车间里,发生在工作的时候,发生在考验他费老大技术水平的当口上,费老大可能早就是一把搬子或者一柄锒头地砸了过去。费老大心里清楚,话虽然是丁大为最先说出来的,但主意绝对不是丁大为出的。谁能出这样的馊主意,除了赖毛儿还能有谁。如果没有丁大为这个徒孙在场,如果把丁大为换作刘小明,费老大可能就一个大嘴巴甩过去了。现在当着丁大为的面,费老大要给赖毛儿留面子,不能把人弄得太尴尬太难堪。
于是费老大就虎着脸对赖毛儿说:“涨个铲铲!看到老子手气好你就要扯风啊。”
范志刚赶紧跟着说“不涨不涨。”看到赖毛儿的脸色难看,范志刚就开玩笑说:“等从日本回来,我们打日元,打它个一百两百的都可以。”
这一段插曲过后,血战又重新开始。
费老大的感觉一点没错,坚持不涨水的结果是他的手气一点没受
到影响。只见他一会儿一个自摸,一会儿一个开杠加番,三个人的钱都朝费老大的口袋里流。费老大的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
然而,有人高兴有人愁,这是牌场上的规律。费老大高兴了赖毛儿却越来越郁闷。坐在那里简直就象受罪一般。眼看着十点都过了,赖毛儿的手气还没有好转的迹象,连续上了三次洗手间也没能把逆势扭转过来。于是赖毛儿就换一个思路专盯费老大的牌。费老大需要什么他就卡什么。眼看着费老大面前已经碰了两对万字了,赖毛儿就怀疑费老大在做万字的清一色,而自己手里正好捏着一张毫无用处的九万。恰恰这个时候丁大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出一张七万。赖毛儿伸手都准备摸牌了,费老大突然大吼一声“碰”。碰过之后费老大犹犹豫豫地打出一张六万。赖毛儿眼睛扫过全场之后立即作出判断,老头子肯定是要自己手里的九万。如果在平时心情舒畅的时候,赖毛儿会假装傻乎乎地打出那张九万让老头子高兴高兴。但今天赖毛儿故意与老头子作对,捏着九万就是不打。转过来他伸手就摸了一张八万,加上先前在手上的九万就落了个七万的听。尽管这个时候七万已经一张都没有了,赖毛儿心里还是一阵暗笑。等到最后一张牌都摸完之后赖毛儿瞟到费老大脸上就有了失望之色。照规矩没人胡牌就要验牌。费老大将赖毛儿的牌验过之后就悻悻地骂道:“你狗日的真是个牌精啊。”赖毛儿就嘿嘿地干笑。
牌算得精打得精并不是什么错,费老大只有遗憾的份。他当师傅的也不是打霸王牌的人。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把牌是一个转折点。如果当时赖毛儿把那张毫无用处的九万打出去了,费老大手里的三张九万就得开杠,清一色加杠,说不定还来个杠上开花。三家都要给他十六块不说,还要加上赖毛儿点杠的四块,加起来费老大就要赢五十二块。现在一把好牌变成了一幅画,变成了一个泡影,结果就成了倒霉的开始。
自那之后一直到十二点麻将馆要关门,费老大可以说是一把都没胡过。一点没有进账不说,上半场赢的全部倒出去了不说,反而输了好几十块。费老大简直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了。
麻将馆里的客人已经陆续散去。当服务员第一次推开包房门提示时间已到的时候,费老大没好气地回答:“慌啥子,离天亮还早呢!”
第二次服务员又在外边敲门。费老大冲着门说:“追加半小时!”
服务员第三次叫门的时候,费老大大声叫嚷:“最后四把!”
等到最后四把结束,不要说客人,服务员都没了踪影。
走在前面的丁大为伸手开门才发现,那扇防盗门纹丝不动,他们已被服务员反锁在屋里了。
使劲砸门,毫无反应。扯起嗓子叫嚷,无人应答。屋外听不到任何声响,屋内只有几个人粗重的呼吸,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洪荒时代。
万般无奈之下赖毛儿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10报警。范志刚急忙制止:“你狗日的想自投罗网啊!”
赖毛儿于是就对着没有拨号的手机恶狠狠地骂了起来。从内容上看,赖毛儿开始骂的是麻将馆,说麻将馆是个黑店,说麻将馆只知道坑人赚钱。骂了麻将馆又骂范志刚,说范志刚今天晚上把自己骗到这里来莫名其妙地送了一百多块,让自己一天的工钱都打了水漂,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呆在宿舍里睡大觉。骂了范志刚赖毛儿也没放过丁大为。他骂丁大为为什么不早点结束而非要等到人家锁门。很显然,这实际上是在抱怨费老大。如果不是费老大要追加半小时,要打最后四把,人家也不可能这么无情无义。但赖毛儿不敢抱怨费老大就只好拿丁大为出气。等到把丁大为骂得低下头无话可说了,赖毛儿最后骂的是那个十八九岁的服务员。他骂人家不知是哪个农村旮旯出来的,说人家红苕屎都还没有屙干净,还说人家一张马脸拉得老长老长的嫁人都困难,嫁了人也生不出孩子来,生了孩子也没有屁眼。
赖毛儿喋喋不休地骂了半个多小时还收不住嘴。这个时候墙上的挂钟显示都快打两点了。
费老大说:“你留点口水养牙齿吧。你把人家骂死了也没用。还是想想今晚上咱们几个该怎么办吧。”
丁大为提出就在椅子上坐着打几个小时的瞌睡。范志刚说你年纪轻轻的无所谓,师傅一把年纪了受得了吗。这后半夜的寒气可是钻骨头的哟。
赖毛儿的气还没消,一句话冲口而出:“睡什么睡呀,接着打呀。咱们不是血战到底吗。不打它个昏天黑地头破血流人死卵硬就算不得血战到底的英雄。”
赖毛儿说的本来是一句气话。他笃定费老大是熬不了夜的。没想到费老大这会儿精神特别的好。听了赖毛儿的话费老大就将衣袖一捋道:“打就打,你以为老子是泥巴捏的呀。”
于是几个人又坐回到先前的包房里精神抖擞地打了起来。
麻将馆的挂钟在客厅里,几个人谁也没有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等到那个被赖毛儿骂为红苕屎都没屙干净的服务员领着一个警察打开屋门把他们带出去的时候,范志刚瞟了一眼客厅的墙壁,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在派出所里,警察作完笔录就让他们把口袋里的钱都拿出来。几个人扭扭捏捏的把钱掏出来放到桌子上以后,警察一张一张地进行了清点。清点的结果如下:
一百元的八张、五十元的七张、二十元的五张、十元的十五张、五元的九张、一元的九十八张。共计1543元。
警察显得有些失望地叫他们把鞋子袜子都脱下来检查一遍之后摇摇头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吗?”
停了一下警察又说:“你们的赌注虽然不大,但性质也差不到哪里去。我现在不说你们赌博的事,只说你们半夜滋事扰民的事。半夜三更大喊大叫,通宵麻将,影响居民休息,扰乱社会治安。按照有关条例,拘留你们都不过分。现在这些钱予以没收不说还要每人罚款一千块。”
机修车间的费老大和他的徒弟被公安局关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外面。公司老总通过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案情了解得清清楚楚。去派出所接人的是费老大当车间主任的师兄。警察没有再提罚款的事。走出派出所的时候,赖毛儿一转身就没了踪影。丁大为一屁股就坐到了路边的豆浆油条摊上。范志刚无可奈何地摸了摸昨天刚刚刮过今天又长出一圈的络腮胡急匆匆地打了个出租车就朝解放碑跑。而费老大则一连打了八个闷声闷气的喷嚏。
没过几天,原定由费老大带队到日本学习的事也黄了。除了刘小明之外,费老大范志刚赖毛儿丁大为一个都没去成。原因是日本方面不接待“行为不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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