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健：小宛｜小小说
文/汪健
【作者简介】汪健，安徽枞阳县人，沪飘。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小宛是贵州山里苗民，其实她本不叫小宛。她爸妈养了三个女儿，她最小，家里的碗年岁长了，破碎多了，几次补买，就有大有小，她常吃小碗，爸妈不识字，不会起名字，就叫她小碗了，后读书上学，老师把小碗改成了小宛。
小宛十三岁那年，她爸患病去世了，她妈招了个男人进了家，她姐十七岁就嫁人了，就剩她和她妹在家。她第二年就拿着她姐的身份证，和本地人到浙江打工。
两年后，她到上海来打工，刚刚十六岁。她第一次进车间，我还是感觉她是孩子，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跟许多小姑娘一样束着长发，身材臃肿。许多长期坐着上班，一上就十来小时的女工，都差不多成胖子了。可小宛有副娇好的容颜，那圆润泛红的脸，灵巧的鼻子，忽闪忽闪大眼，小嘴唇肉色粉红又饱满……
车间是计件的，你干多少就拿多少钱，焊接机按下去两次，是一分钱。其他工作也都计件，每天早上，工人都来得很早，把带来的饭盒放到顶楼小饭厅，就开始干活。小宛是不带饭的，她一个人生活，常晚上在外吃点，第二天也没饭带，就带些零食，中午就在车间吃一下，也不去小饭厅。
每天女工们都跟上了战场样的，拼命的压，拼命的检，拼命的扣……小宛总是不紧不慢的干着，她说她也快不起来的，只有这样了。
前面台子上一女工，被焊接机压到了手，鲜血流了在了产品和地上，如女人猩红的口红……女工捂着手，咬着牙，离开车间回家了，之前和老板签合同就认同不交社保的，交社保每月要扣四百多，就没多少工资了。老板说过，残废了你们都别来找我……车间这种被压手的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经常为赶速度都有出现……压了，算你倒霉，请假了，也没工资。
小宛做了两个月，她说她不想做了，想回贵州老家，想见奶奶，她在老家是和奶奶一起过日子的。
这里的工人来去自便，你不想干了，就结账走人，老板也从不留谁，劳务那边再去招。
我对小宛说，回就回去吧，你还太小，在家陪陪奶奶很好，种点菜，明年再出来吧……小宛说，不，我已经长大了，都恋爱过一次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说我们那边十几岁恋爱结婚的多得很呀，我表哥十九岁，有两个孩子了……
小宛真的走了，也没有人在意和注意……
我很少买菜，都是妻子去买，她喜欢和人讨价还价，不让我去买菜。这天下班，七点多了，妻子还没回，我不由得去买菜，到菜市场要穿过一条老街，已经很破旧，这里便是所谓的红灯区了，低矮的小房子前，站着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年轻人，她们来自全国各地，受不了打工的艰苦的，就走上这条路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我一眼认出那是小宛，小宛也看到我，扭回头又转回来，我呆呆的看着她，浓妆之下，更美了……
“你怎能做这行当！”我愤怒的吼道。
小宛低着头，喃喃的说“我已经长大了，十四岁就不是处了，我要挣钱养活奶奶……”
夜色已是阑珊，我悲凉的看着被都市灯火映红的天空……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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