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古代家训】三友坪覃氏《家训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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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七年长阳普舍堂《长阳覃氏宗谱》中刊载的覃氏家训。（向家舟摄）
提要
这是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湖北长阳三友坪覃氏创修家谱时，阖族共撰公刊的家训。覃氏于2018年续修族谱，相沿转载，用以启迪子孙、教育后人。
长阳三友坪覃氏，以始迁祖落业及旧时总祠建于今贺家坪镇渔泉溪村三友坪（原三友坪村）而命名，堂号“普舍堂”。据其谱载：其三世祖覃百川，约在南宋中期，由江南西路隆兴府南昌县迁荆湖北路峡州夷陵县老黄陵庙（今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三斗坪镇）。十二世祖覃添玛，元末徙居三友坪，于明洪武二年报垦，遂落籍长阳。至十六世，添玛玄孙覃宪简等十二人，析分长阳后河各处，衍为十二房。今后裔主要聚居于长阳贺家坪、榔坪及周边乡镇，本省秭归县、夷陵区、神农架林区及陕西省平利县、重庆市云阳县等地，至今传至第36世，2018年续修族谱时，人口累计3万余人。后代英才林立，名人众多。“中国合作医疗之父”覃祥官，为该覃氏第三十世裔孙。
《家训十则》，原标题为《百字俚言》，分十则。因每则约百字（104—106字），自称以俚语（地方俗语）写就，故名。旨在弘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传统道德观念，倡导耕读传家理念。空洞说教少，谆谆劝导多。内容虽带有封建时代特色，有一定局限性，但对当代人修身治家处世具有较大参考价值。《家训》以韵文写成，语言平实而有文辞，朗朗上口，便于记诵。
▲光绪二十七年长阳普舍堂《长阳覃氏宗谱》中刊载的覃氏家训。（向家舟摄）
原文点校及注释
训孝一则
孝者，百行之原[1]，万化[2]之本。襁褓[3]甫离，即知爱敬。一自成人，便离真性。箕帚诟谇[4]，妻子私暱[5]。高堂白发，视如行路。岂知庭帏[6]，龙钟潦倒[7]，饮食衣服，嗜欲爱憎。不体亲心，能勿深省？回忆子生，何如殷勤。不思报德，将忝[8]所生。贫贱易简，富贵易离。强壮易忤，衰老易欺。人子知此，庶罔[9]懈斯。
[1]百行：各种品行、德行。原：本原；根本。《旧唐书·孝友传·刘君良》：“士有百行，孝敬为先。”[2]万化：指万事万物，大自然；各种变化。出自《申鉴·政体》：：“恕者仁之术也，正者义之要也，至哉，此谓道根，万化存焉尔。”[3]襁褓（qiǎng bǎo）：本义是背负婴儿用的宽带和包裹婴儿的被子。借指1岁以下的婴幼儿。[4]箕帚（jī zhǒu）：畚箕和扫帚，皆扫除之具。以箕帚扫除；操持家内杂务。借指妻妾。诟谇（gòu suì）：辱骂。[5]妻子：妻室和子女。私暱：亦作“私昵”。私下亲近。[6]庭帏：父母居住处。代指父母。[7]龙钟潦倒：龙钟：行动不灵便的样子；潦倒：失意颓丧。形容老年人衰老颓丧的样子。[8]忝：有愧于。[9]罔：无。
训弟一则
弟[10]者，人之初生，即有同胞。先我而来，罔非先导。年齿稍长，勿敢轻佻。隅坐随行，尊同师保[11]。乡党[12]之间，侮慢不少[13]。或听妇言，骨肉煎熬。或因田财，欺凌衰老。教训不听，反眼[14]相遭。稍有不逊，便非弟道。天地生物，并育式好[15]。荆棘戕贼[16]，必薅荼蓼[17]。同姓皆然，异姓更瞭。习与性成，教训宜早。
[10]弟（ tì）：古同“悌”，孝悌。[11]师保：古时任辅弼帝王和教导王室子弟的官，有师有保，统称“师保”。后泛指老师。清代龚自珍《抱小》：“小学者，子弟之学。学之以侍父兄师保之侧，以待父兄师保之顾问者也。”[12]乡党：乡里、家乡；乡族朋友。[13]侮慢不少：不少侮慢的倒置。不少（bù shǎo）：毫无。[14]反眼：翻脸。[15]并育：共同生长。式好：骨肉和好。[16]荆棘：芥蒂；嫌隙。戕贼：伤害；残害。[17]荼蓼：荼和蓼。泛指田野沼泽间的杂草。《诗·周颂·良耜》：“以薅荼蓼。”
训忠一则
忠者，人有实心，不尚虚伪。相倾相轧[18]，便成奸细。处己以忠，隐怪不事[19]。待人以忠，始终如一。出事君国，天颜咫尺。入对父兄，诚敬不渝。鍊质[20]如金，守身若玉。一有虞诈，便非君子。言行颠倒，面目鬼蜮[21]。当言反笑，当笑反泣。移步换形，心非口是。被人识破，诅咒无益，凡教子弟，当自幼始。
[18]相倾：谓互相对立而存在。相互竞争；彼此排挤。相轧（xiānɡ zhá）：意思为互相倾轧；互相挤压。[19]隐怪：指鬼物奇怪之事。不事：不从事。[20]鍊：同“炼”。提炼质素；冶炼。[21]鬼蜮（guǐ yù）：鬼蜮，指害人的鬼和怪物。比喻阴险的人。此处指面目阴险。
▲光绪二十七年长阳普舍堂《长阳覃氏宗谱》中刊载的覃氏家训。（向家舟摄）
训信一则
信者，唯口起羞[22]，出好兴戎[23]。诐辞知蔽[24]，遁[25]辞知穷。惟是枢机[26]，言必由衷。一经反复，莫知西东。随口辨给[27]，应对为工。事后征信[28]，一派成空。如此为人，父母可哄。兄弟离散，朋友憎恿。皆由少小，不由心中[29]。惟此圭玷[30]，早为磨礲[31]。守口若瓶，铿为洪钟。无信不立，不信不从。圣训昭然，用妄何庸？
[22]唯口起羞：即“惟口起羞”，汉语成语。指言语不慎，招致羞辱。出自《书·说命中》“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23]出好兴戎：“惟口出好兴戎”的略语。指说话不慎而惹起争端。戎：战争。此指争端。语本《书·大禹谟》：“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24]诐：辩论。蔽：知：古同“智”，智慧。遮盖；挡住。[25]遁：逃避。[26]枢机：喻言语。[27]辨给（jǐ）：谓言谈或写作敏捷流利。辨，通“辩”。[28]征信：考核证实。[29]心中：心里。[30]圭玷（guī diàn）：语本《诗·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后以“圭玷”谓白玉上的斑点。亦喻人的缺陷，过失。[31]磨礲：即“磨砻”。亦作“磨垄”。此处指磨炼、磨治。
训礼一则
礼之威仪[32]，有典有则[33]。或进或退，或坐或作。衣冠瞻视，仪容各别。人有礼仪，象服是叶[34]。人无礼仪，相鼠是绝[35]。处身有礼，家规不忒。处世有礼，正是四国[36]。金玉其相[37]，周旋不惑。如尸如斋[38]，三千三百[39]。命子学礼，孟僖耻雪[40]。古之圣贤，皆知法则。幼时无知，教以小学[41]。曲礼[42]一章，万世成格[43]。
[32]威仪：形容仪表威武严肃。[33]典：典章。则：法则。[34]象服：古代贵族妇女穿的一种礼服，上面绘有各种图形作为装饰。叶（xié）：和洽。[35]相鼠：《诗·鄘风》篇名。《诗》序谓：“《相鼠》，刺无礼也。”古人常赋之以刺无礼。[36]《大学》语云：“《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译文即：《诗经·国风·曹风》说：“容貌庄重严肃，举止不出差所，才能成为四方国家的表率。” 只有当一个人，无论是作为父亲、儿子，还是兄长、弟弟时都值得人效法时，老百姓才会去效法他。这就是要治理国家必须先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的道理。“正是四国”，语出《诗经·国风·曹风》。[37]金玉其相：如金如玉的品质。语出《诗经·大雅·棫朴》：“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38]如尸如斋：坐的样子，要像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那样端重；立的样子，要像斋戒时的人那般恭敬。出自《礼记》：“手容恭，足容重，头容直，口容止，坐如尸，立如斋，俨若思。目无狂视，耳无倾听。此外景也。”[39]三千三百：“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的略语。意思是“礼”的总纲有三百条之多，细目有三千多条。形容礼仪的项目很多，内容非常全面和细致。出自《礼记·中庸》：“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40]孟僖子（？—前518年）：姬姓，孟氏，名貜，谥僖。春秋后期鲁国司空，三桓之一，孟孝伯之子。随同鲁昭公出访楚国，途径郑国，到达楚国皆不能以礼处理外交事务，孟僖子深以为耻，遂发奋学习周礼。前518年，孟僖子将死，嘱咐二子（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侍孔子。[41]小学：指研究文字、训诂、音韵的学问。古时小学先教六书，所以有这个名称。[42]曲礼：《仪礼》的别名。《仪礼》为儒家十三经之一，是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礼制汇编。共十七篇。[43]格：法式，标准。
训义一则
为人一生，莫大于义。富贵轻财，豪侠负气。横绝古今，充塞天地。百折不回，皆义所至。以义持身，常变不渝。以义制事，权衡[44]可恃。悭吝[45]刻薄，皆昧乎是。凡人居家，皆宜裁取。用财不伤，保全百世。施与不悖[46]，恩怨无訾[47]。君臣朋友，兄弟妻子。义之所在，始算交际。古人重此，声称洋溢。
[44]权衡：法度，标准。恃（shì）：依赖；凭仗。[45]悭吝（qiān lìn）：吝啬；小气。[46]施与：给予，以财物周济人。不悖：不错，不违背道理。[47]无訾（wú zī）：没有非议。汉代王充《论衡·自纪》：“《吕氏》《淮南》悬於市门，观读之者，无訾一言。”
训廉一则
廉乃至宝，为人最难。凡属俗人，皆知图贪。家思富有，谋欲团圞[48]。只知婪取，以逞方便。谁知贻祸，声名败残。子孙微弱，报应循环。悖入悖出，众口讥讪。扑满贻讥[49]，正欹警顽。何如守分，放眼纵观：贪为败媒，廉为福端。存心洁白，贫贱多安。象焚因齿，鼠硕畏残。临财不苟，天地皆宽。
[48]团圞（luán）：团聚；团圆。[49]扑满：古代存钱的瓦器,有一细长的孔,可放入钱币,要打破后才能取出。此处比喻过于追求财富、富贵。贻讥：招致讥责。
▲光绪二十七年长阳普舍堂《长阳覃氏宗谱》中刊载的覃氏家训。（向家舟摄）
训耻一则
行己有耻，于人大矣。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胡[50]竟昧此。优孟衣冠[51]，仆隶贱役[52]。一堕下贱，子孙莫洗。耻因奋生，功由耻励。圣域贤关，皆人造至。旁人指摘，尚知反噬[53]。自甘下愚，梦寐不知。父母教训，抽身回避。妻孥[54]解劝，怒目相视。狐裘缊袍[55]，由也可与[56]。倘能奋兴，转瞬即是。
[50]胡：文言疑问词，为什么，何故。[51]优孟衣冠：成语，意思是比喻假扮古人或模仿他人。也指登场演戏。此处指戏子。[52]仆隶贱役：奴仆、卑贱的职事。[53]反噬：反咬一口。此处指辩论、辩解。[54]妻孥（妻孥）：妻子和子女的统称。[55]狐裘：用狐皮制的外衣。缊袍：以乱麻、乱棉絮成的袍子，指古代贫者之衣。
训读一则
覃氏一宗，数百年来。其名不彰，非无英材。子孙有志，须早安排。教妇[56]初来，教子婴孩。尊师重道，好义轻财。诗书益心，文章外才。入泮采芹[57]，气托明胎。贤书[58]翰苑[59]，各有正裁。脱白[60]蜚声，摇山倒海。刀笔[61]逞能，声势介怀。稍有芥蒂，便招祸灾。聪明子弟，及早取裁。莫因识字，乡里舆抬。
[56]妇：媳妇。[57]入泮：古代学宫前有泮水，故称学校为泮宫。科举时代学童入学为生员称为“入泮”。采芹，指入学或指考中秀才成了县学生员。[58]贤书：古代最初指举荐贤能的文书。《周礼·地官·乡大夫》：“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后称乡试考中为“登贤书”。[59]翰苑：翰林院庶吉士的简称。翰林院庶吉士是中国明、清两朝时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由通过科举考试中进士的人当中选择有潜质者担任，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为明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之一。[60]脱白：脱去白衣，进入仕途。[61]刀笔：古代在竹简上刻字记事，用刀子刮去错字，因此把有关案牍的事叫做刀笔，后多指写状子的事。
▲光绪二十七年长阳普舍堂《长阳覃氏宗谱》中刊载的覃氏家训。（向家舟摄）
训耕一则
祖宗世及，耕种营生。夜眠早起，东作西成。大富由命，小富由勤。种田打虎，积粪如金。国课[62]早完，千耦其耘。和睦乡里，管教儿孙。勿弄奸巧，莫使欺心。官刑莫犯，门户必谨。奸盗诈伪，俱非正经。闲气好忍，妇言勿听。居家勤俭，待客丰盈。阴德广布，嗣产[64]莫争。一家骨肉，亲亲为本。
[62]国课：国家税收。[63]千耦其耘：出自《诗经·周颂·载芟》。意为千对农人在耕地，形容农忙景象。[64]嗣（sì）产：承继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