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奶奶的神秘巫术|《飘过我故乡的云朵》(连载二)
《 飘过我故乡的云朵》之
桂奶奶的神秘巫术
(连载二)
作者 狗尾巴
三
兰嫂家在一天黄昏时杀了一只肥鹅,晚上炒了半边,还留了半边准备给娘家屋里送去。那天黄昏的时候,兰嫂一家人围在禾堂坪里杀鹅的时候,桂奶奶恰好从她家门前路过。桂奶奶停住脚步啧啧地称赞了兰嫂家的鹅养得肥,还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鹅肝好吃。兰嫂家里的人不知是出于对桂奶奶的嫌恶还是害怕,或者兼而有之吧。桂奶奶出现前一家人兴奋得叽叽喳喳讲个不停,桂奶奶一开口,他们立即就不作声了,竟无一人与她搭话,哪怕是礼节性地与长辈打声招呼,桂奶奶的辈分与兰嫂相比,高出了三辈。桂奶奶讨了一个没趣,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怏怏而去。桂奶奶走过长长的铜鼓石巷道,在黄昏的幽暗处拐了一个弯就消失了。就在桂奶奶消失的一瞬间,兰嫂家的儿女们朝着铜鼓石巷道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阵口水,之后,全家人露出了一种会心的哄笑,仿佛刚才离去的是瘟神而不是桂奶奶。
次日清晨,兰嫂起来开鸡屋门,平时的早晨她只要将门一打开,鸡鸭鹅连飞带跳地鱼贯而出,有几只骚公鸡总喜欢从她头顶振翅飞出,总有几片鸡毛落在她的头发上。可这天早晨,屋门一开,昏暗的屋内鸡鸭鹅显得格外安静,原来它们都变得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不跳不叫,全部蜷缩在屋内的一个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怎么赶也不肯出屋门,仿佛遇到了它们的天敌——狐狸与花猫兽。兰嫂平时就是寨子里性急的女人,她把鸡鸭鹅一只只拎到禾堂坪里,到了禾堂坪鸡鸭鹅好像从睡梦中苏醒了一点,踉跄地走了几步就都伏在地上不动了,依然浑身瑟瑟发抖。兰嫂心里一下凉了半截,猛然想到了昨天怠慢桂奶奶的情景,真有点后悔和害怕。看来桂奶奶还真惹不起。她思来想去,只得忍痛割爱,赶紧把准备送娘家的那半边鹅肉送到桂奶奶家里。
兰嫂来到桂奶奶家里时,桂奶奶刚起床,正在开堂屋的两扇大门,睡眼惺忪,打着呵欠。桂奶奶看到兰嫂手里提着的半边鹅肉,一脸的疑惑。兰嫂当然不能直接说明来意,只得找了一个破绽百出的、且拐弯抹角的、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敷衍她此行的目的。桂奶奶心知肚明,但更知道兰嫂是一个泼辣不好惹的女人,坚辞不受。兰嫂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半边鹅肉往堂屋里的八仙桌上一放,像做过一件很对不起桂奶奶的事,飞也似的逃出了桂奶奶家的门。兰嫂回到家里时,家里的鸡鸭鹅在禾堂坪里活蹦乱跳,一片喧嚷,兰嫂走到禾堂坪里,鸡鸭鹅一下全朝她围了上来,伸长勃子等她喂食。兰嫂没也气地伸手抓住了一只鸡,其它鸡鸭鹅便一哄而散。兰嫂这天只好提着这只鸡回娘家了。
此事,兰嫂虽然做得鬼鬼祟祟,但她要拿鹅肉回娘家的消息是自已的快嘴巴放过广播,左邻右舍早就知道了。可这天她回娘家提的是一只鸡而不是鹅肉,虽然她回娘家时提了一个竹篮子,上面罩了一块印花布,但还是捂不住已缚住双腿拼命挣扎鸡叫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此事很蹊跷,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一片疑云,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天后兰嫂给桂奶奶送鹅肉的事传遍了寨子的每个角落,又成了人们一段时间饭后茶余的热门话题。这种村俚闲谈,从来就不缺奇思妙想与大胆的假设。这次寨子的人不再将桂奶奶的邪法与巫教法术对号入座,而是在经过长时间的议论后,他们得出了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结论,确定桂奶奶使用的法术与狩猎中的古梅山神有关。他们认为,这次桂奶奶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让梅山公公离开了寨子后的山林,然后把兰嫂家的梅山婆挷走了。寨子的传说,梅山公公管山上的野兽,而梅山婆婆和土地神一样是住家之神,土地神保家人平安,梅山婆婆管理家里的畜禽兴旺,梅山婆婆如果不在,瘟神就会出来作祟,梅山公公不守山,野兽就会到寨子里偷鸡鸭鹅。据寨子人说,兰嫂家那天早晨的鸡鸭鹅为什么浑身瑟瑟发抖,肯定是让瘟神与山里野兽给吓的,当然,除了桂奶奶,其他人的肉眼看不到瘟神,而野兽很可能就躲在离家不远的草丛里,鸡鸭鹅能闻到它们的特殊气味。
四
桂奶奶的“邪法”在寨子有些人的眼里是无所不能的,是超越各种宗教派别界限的。因此,桂奶奶的“邪法”始终是笼罩在寨子上空的一片阴霾,黑沉沉的,阴森森的,压得有些人透不过气来。
然而关于桂奶奶的为人,即她到底是善良之人还是邪恶之人,我们寨子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些人认为桂奶奶靠邪恶的法术占小便宜;一些人认为桂奶奶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两种观点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例证,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持桂奶奶靠邪恶的法术来占小便宜观点的人,举出的例证远远不止前面的两个例子。认为桂奶奶心地善良的人,也有桂奶奶为寨子人做了不少好事的例子。
桂奶奶身怀两大绝技,这是寨子里人们众所周知的,也是打心里佩服的。一种“邪法”无关,一种却能引起寨子人把技术与“邪法”胡乱地联系起来。
桂奶奶擅长接生,是寨子里人最信得过接生婆,经她接生的孩子落地后,连喷嚏都不打一个,身体健康,八字很好,聪明伶俐。桂奶奶几十年来在寨子的接生历上创造了两大奇迹。一是经他接过生的小孩没有一个夭亡。二是经她接生的产妇没有一个因难产而死亡。桂奶奶当接生婆的年代是二十世纪四十至七十年代,那时的医疗条件很落后,桂奶奶凭着土办法接生自有其独到之处,几十年来在我们寨子及邻近的寨子少说也有六七百例。那时桂奶奶年纪大了,是八十的老人了,再也不愿意去接生,但寨子里有产妇临产时,都喜欢把她请到家里去,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坐在产妇房里,一家人的心才能安定。
桂奶奶还有一门带神秘色彩的技术。如寨子人们里小孩吵夜,只要让她抱一下吵夜的小孩,那小孩夜里就睡得很安稳,不吵不闹。有的小孩莫名奇妙地肚子疼,她只要用手摸一下小孩的肚脐眼立马就不疼了。
桂奶奶还是一个刮痧放血打火罐的里手行家。刮痧放血打火罐在我们寨子并非稀罕事,很多的人都会,而桂奶奶与众不同的是她会一道神秘的救命符咒。
我们寨子里的蛮牛二十二岁那年,炎热的夏天,蛮牛在木山里给生产队伐木,突然晕倒。队里人送他回家时惨叫着喊全身痛,脸慢慢变得像被雷打火烧一样地乌黑乌黑的。寨子里几个会刮乌痧的人轮番上阵,人很快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人们都认为蛮牛这个样子没救了,于是,有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进了堂屋里,让他躺在用两条二人凳架起的门板上,等着落气,连落气烧的纸钱都准备好了,堂屋内哭声一片。堂屋外面,生产队长,我的阿叔已经与队委会的人在商量如何给蛮牛准备棺材的事。
桂奶奶此时在蛮牛哥哥的掺扶下赶了过来。她安慰地对满脸伤悲的蛮牛父亲母说道:“蛮牛是我接的生,不会这么年轻就走。”她一进堂屋,抓住了蛮牛的一只手腕,看了看蛮牛的脸,大喊了一声:“快拿瓷碗来!”瓷碗拿来了,她迅速将瓷碗摔碎,挑选了一片锋利的瓷片在蛮牛的两只手腕与两只脚腕上各划了一道口子,然后让四个汉子,一人负责一只手脚,使劲地用双手抓紧蛮牛的手脚,从上往下面划口子的地方拉,暗红黏稠的血被挤了出来。桂奶奶见挤出来的血差不多了,叫四个汉子停下来,让人打了一碗清水来。桂奶奶左手端着碗,用右手的食指在碗里的水面上像是写什么字一样,比划了一阵,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接下来桂奶奶将碗里的水送到嘴里,朝蛮牛的脸上喷了过去,蛮牛哎呀一声动弹了一下,桂奶奶接着喷出第二口,蛮牛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当桂奶奶喷出第三口水的时候,蛮牛翻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疑惑地东看看,西瞧瞧。桂奶奶就这样把蛮牛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我们寨子还有黑狗、林牯等多人被桂奶奶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我家阿叔,也就是当年的生产队长,也是桂奶奶用这种办法救过来的,但我家阿叔始终不承认这么回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桂奶奶一直都带种一种怨恨情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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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狗尾巴,笔名,出生在绥宁苗乡,苗族,自由撰稿人,默默独行,无任何学会协会背景。记住苗家古老的传说,记住狗尾巴带给苗族人的七粒稻谷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