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而不道梦幻影一生孽缘半世情——记觉道法师之殇
文|释传真
前天,原南京栖霞寺给我起法名的恩师上本下振老和尚的皈依弟子李进居士,来玄奘寺礼佛,碰到贫僧谈到多年前的觉道法师,才知道觉道法师二三年前已往生……这又重新勾起了贫僧对陈年往事的回忆!
贫僧到栖霞寺发心出家的时候,是在1987年的深秋季节,剃度恩师辉坚长老收留我时,持地安排我在后院的鹿野堂居住,让我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所以开始到栖霞寺时基本上不跟几个人讲话,况且自己又是小年轻……,在寺庙后院住也有许多好处,首先清净,自己能有时间看点书,再者就是时常会碰到香港、台湾等的大德居士朝礼茗山方丈,当然也会看到觉道法师带着一邦又一邦的“红男绿女”们,上上下下,茗山长老住在师父辉坚长老的楼上,为“最吉祥处”,觉道法师带着国外的贵宾香客们拜见了茗山长老之后,有时会住在“最吉祥处”的对面,“解脱”处的二楼。“吉祥处”与“解脱处”其实就是栖霞寺法堂藏经楼的两边偏房,做为上客堂使用。
觉道法师背有些陀,稍圆扁的脸,后来吃胖了就变成了圆鼓的脸,个头不高,性情温和,讲话一口苏北腔,半普通话中略带和风细语或也叫轻声慢语,可能受茗山长老的长期熏陶所至,走路讲话甚至打个手势,都具有茗山长老的特点,所有茗山长老弟子当中,觉道法师除了脸型不像外,其他都像再版的“小茗山”,照顾人也是细致入微,这些特点不仅显得有素养,还具有知识型的一种角色,后来交往才知道,除了不好好学习,没有知识外,其他都觉得象茗山长老。这可能也是后来者,众多依附茗山长老的大德们想达到自身名闻利养的目的吧!
觉道法师这种照顾人本领,不仅让茗山长老难以割舍,更让那些感情孤独者,在那个年代的外国,港台之“小贵妇们”,忘乎所以,魂断摄山,那种常人又难以到达的“解脱”之处,一旦机缘成熟,翻云吐雾,乌山云雨,也一定是再所难免……
有一次师父告诉我:“传真,你没事一定要离觉道法师远点,日本那个女的,又来看他了”。师父也真是好玩,像这个女的,本来是看茗山方丈的,怎么讲是看觉道法师的,其实师父讲的是对的,这个女子每次看茗山方丈是假,看觉道法师与其在解脱处约会才是真的,这个问题已成了栖霞寺公开的秘密,如果不是师父警告我,我这个毛头小伙还真的不清楚,师父这样一讲,我反而好奇起来……
这个所谓的日本女子,其实也是一个假洋鬼子,她本是一个上海的女孩,在那个没有开放,一个崇洋媚外的年代,她选择了远嫁日本,比她大二十几岁的日本华侨,钱是有了,也完全满足了她对金钱和虚荣的欲望,但精神与肉体的东西,据说折磨了很多年,也不能满足自己内在的要求……没有想到茗山长老去上海弘法, 这位女子与觉道法师有了近距离的接触。这女子又拜茗山长老为师,从此“一衣带水”的中日情怀,在栖霞寺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生孽障,半世情缘里的梦幻泡影。
由于师父经常提醒我,“虽然说名师出高徒,但这个时代名师往往出不了高徒!”“有时还适得其反!”我虽然好奇,还是尊师之命,近而远之,除了礼节上的打打招呼,几乎没有什么联系。
在栖霞寺近一年的时间,也未披剃,师父也不说剃头,詹融通老师说:“小李最好不要出家,这样一般,都说你是北京来的,帮我跑跑办办事更好!”这可能是师父不敢让我剃度的一个主要原因。时间长了,自然全寺的僧众和居士也就熟了,我跟其中一位师兄就比较近乎了。
一次,觉道法师邀请师兄去上海一位叫“老董”的居士家,这位居士个头不高,脸宽宽的,剃个平头,戴个深度近视镜,走路象个妇道人家,还舔个肚皮,四十来岁的样子,据觉道法师说:他是上海什么斧头邦,什么邦的,甚至跟杜月笙扯上关系,是他所谓小老婆的儿子,又说是日本占领上海后,一位日本军官小老婆的儿子,反正这位“老董”就是一个人,后来还在茗山长老剃度下,成了高僧,叫乘愿吧,依靠茗山长老还做了盐城佛协的会长,最后福报不够先茗老而去了!
师兄着实热情,顺带也把我一道带去了上海,中午我和师兄,觉道法师跟着“老董”,来到一个小胡洞,穿过一个小四合院,上了二楼,再顺着一个活动式的木梯爬上一个小阁楼,每个人都必须弓着身子,才能爬进小阁楼,阁楼是一张小桌子,我们四个人席地而坐,楼板是磨得发亮的古老的木楼板,楼下的讲话声,楼上都能听到,这就是当时的“老董”在上海唯一的家。老董把先前准备好的鸡腿,猪头肉,茶干等的小包装,从一层发黄的纸中打开,放在小矮四方桌上,再拿出四个小酒杯,筷子等,“老董”先把酒打开倒满,让我们共同举杯,我不敢端杯,也不好意思端,这时觉道法师说:“小李喝吧,不要怕,我和你师兄都是出家人,喝酒也能开悟的!”他这样一讲,而且又是茗山长老的侍者,看到几个月也不敢吃的猪头肉,鸡腿的,那个馋的呀,口水都上到了嗓子眼,想想,你们都喝了,我又何乐而不为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块地啃起了鸡腿,那个爽呀,简直就像大汗遇甘霖……
酒足饭饱之后,觉道法师说自己要独自去办事了。“老董”把我们送下楼,看着远去的觉道法师说:“他什么去办事了?那个日本的女人又回上海娘家啦,他迫不及待地去约会了!”这时我和师兄感觉上当了,人家是来上海约女人的,我们除了饮餐一顿外,不知是来干什么的,泱泱地离开“老董”,只有有庙的归庙了!从那之后,我才近距离地接触过觉道法师。觉道法师自上海不久,听说东窗事发,人家在日本的丈夫可能也知道了,娘家也知道了,最糟糕的是,那个女的到了栖霞就不想离开,回到上海娘家,就不想回日本,这个事在栖霞寺的上层社会中闹得满城风雨。如此这般,茗山长老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好想办法让觉道法师离开南京,才是万全之策,茗山长老还是想培养人才的,毕竟是他的徒弟,靠着他的影响力,据说跟赵朴初会长一讲,就把觉道法师送到北京佛学院学习了!虽然觉道法师离开了南京,栖霞寺也暂时相安无事,但觉道法师还是不省事,仍然保持远隔千里,情谊绵绵的难舍难分的今世孽缘。当时正赶上亚运会在北京召开,他的这位半世之殇的风情女人,借着到北京看亚运会的机缘,还是跟觉道法师约会,临回国时,觉道法师把她送到国际机场,登机时,这位女子最后一个登上弦梯,拉着机舱门,站在弦梯上,死活不愿进飞机,抬首仰望远方,向她招手的世外情郎,泪如雨下,把飞机足足延误了两个小时,使整个机场处于安全警戒状态,毕竟这位女子又是境外之人,当时正值亚运会之机,情势十分紧张,又加之国际安全……这样一闹便成了国际事件!女子也被扣留机场,觉道法师也自然被机场拘留,经公安一查,原来是一个中国和尚与一位日本女子的再世情缘。不过,能闹成一个国家大事件,也算是觉道法师的一段情史佳话!通过赵朴初的通融,总算保住了觉道法师不被逮捕,日本女子也自然被潜送回国,但去佛学院再想继续读书,已经不可能了!
怎么办呢?又是茗山他老人家,给他介绍到广州光孝寺挂单,光孝寺的宏满法师是栖霞山佛学院的第一届培训班学生,当然更是茗山长老的学生,宏满法师当时是监院,又得宠于本焕长老,但没想到就因觉道法师的什么客人问题,让保安把另外的师父给打了,因此因缘,宏满法师的福德因缘就此戛然而止,已于光孝寺方丈无缘,后来听说还是命大,差点被炸弹炸死,想想做了和尚还这么危险,这也充分说明了做人之险!
且说,觉道法师,因宏满法师下野,他自然也呆不下去了,从此浪迹江湖,据说还与日本华侨女人生个女儿……毕竟距离产生美,一旦在一起生活,日本女人发现了觉道法师身上的种种弱点,到了社会上,可是每天要面临着柴米油盐之类的锁事,这可是真金白银的问题,诺大的一个上海甚至喝一口“西北风”,那都是要花钱的。不象在庙里,再赖的一个人只要头一剃,呆上一段时间,就资格老和尚了,起码不管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到斋堂弄上一口,一天又混过去了!有时闲了,就是“武大郞”的模样,也能与小富婆们,在无聊的时候搞出什么绯闻来……渐渐地日本这位女人从难舍难分,看出了觉道法师的本质,虽然为了他与日本的丈夫离婚等等,但在感情面前,往往女人象猫一样还是多变的,况且这位还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据李进居士说,觉道法师几年前,没有客死他乡,因病抑郁往生于他的童年故里,完成了他短暂充满传奇,充满出出进进的佛缘尘缘的孽障一生!
在恍惚的似近似远的回忆里,在那冬季的晨光中,又看到觉道法师,穿着厚厚的短袖僧袍,两只手抱着揣在䄂口里,弓着腰慢慢地跨出三门向西方而去……
《寄觉道法师》
人生无常多重路,
众迷难悟苦中行;
觉而不道梦幻影,
一生孽缘半世情!
2019年8月16日写于南京无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