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凡人，何必苦苦恋

五秒钟；发生了什么呢，
在这广阔的世间？
一种没有写出便被抹掉了的爱
和一只空空的水罐。

by 塞弗里斯

你我皆凡人，何必苦苦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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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小说出版时，写作者菲利普·罗斯已经是73岁的老人，按照人类惯性的逻辑，这个年龄及以后皆是贪生怕死的岁月，至于救赎和忏悔差不多犹豫不决。文字从一个男人的葬礼开始，很琐碎的日常，属于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想与不想也躲避不了。

无趣的是，那样的一个人，并不属于时间空间坐标交汇，某个类似尘埃的小黑点，而是几个女人的情人，女儿和儿子的父亲，以及其他什么人的兄弟同事邻居等等，而这些如此寡淡的说辞，可能只会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宗教仪式上，人们心不在焉地众口一词，等待着结束，“墓地所能证明的，并不是逝者仍与我们同在，而是他们已离我们远去。”

早已对平铺直叙的小说索然无味，生活总是以蓬头垢面的惊喜，告诉我逝者如斯夫，关于死亡和衰老，能吸引我盘桓薄薄小册子那么长时间的原因，好像一个久已不见的故友，一时半时不知所云，更无法草率地各奔东西，甚至我捧着书，神游至极，疲惫睡着了，忘记了恐惧。

大卫·范恩说过他喜欢悲剧，而且这种感觉能令自己一直延续过着不受控制的生活。实际上除了阅读能牵引出许多不期而至的东西之外，生活其他所有的既定性基本乏善可陈，根本不可能会起身从覆满油腻的羁旅仰首看云听雨，云化雨的羁绊，使得我对乌云陶醉生成绵绵不断的雨忧心忡忡。

通过《一个自杀者的传说》末了的救赎，大卫·范恩与父亲的灵魂和解，生活继续。时间的另一处，放荡不羁的父亲，邀请12岁的大卫·范恩，与其一起住上一年，要求被拒绝后自杀，阴影聚集为茧，死亡模棱两可，我们对世事虚妄的恐惧认知，一开始都是来自亲人的猝然离去。当然菲利普·罗斯在他父亲的葬礼之后，写下了纪实作品《遗产》，记录父亲的最后时光。病后初愈的虚弱，只能眼睁睁瞧着父亲的墓穴，被他数个血缘至亲兄弟们铲下的泥土逐渐埋葬。显而易见，写作者恐惧死亡，书写的那个《凡人》，始终没有名字，缺席了符号标注的作用，并没有影响一个男人生与死最终的碰面，且惜取今时，是多么无所谓的话题。

从来不敢与星空对视，那些闪烁后面叠加着遥远深邃的黑暗，梵高在精神病院创作的《星月夜》近乎例外，不停运动和千变万化的星空，凡人肉胎是捕捉不到其中的沧海桑田，估计癫狂的梵高，渐渐旋转着与它们无限流动融为一体。

好像唯一能把死亡挽歌短暂滞留的，唯有欲望。凡人男性荷尔蒙丰富肆意，他一次又一次对女人袅娜曲曲折折的幽暗身体发起冲锋，不到世界坍塌皮囊没落，你可能未必能从男人毫不枯竭的汲取中，发现生命的渴望。“衰老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这场屠杀有条不紊，凡人是造物主待宰的牛羊，菲利普·罗斯就此写到垂垂老矣的男人为了那些漂亮的皮囊，与年轻女子的曼妙藕断丝连，搭讪和性暗示，终究是努力克服死亡恐惧的挣扎，人生旅途的结尾，所有东西都会争先恐后摆脱凡人，包括病中参加父亲的葬礼，那些泥土淹没了父亲眼睛鼻子耳朵，乃至毫无知觉的躯体，他觉得父亲又死亡一回，这次才是真正的死亡。

为了避免被生活的谎言所迷惑，我直起身子，费力瞧着阳光灿烂，没有乌云遮盖的那部分天空，万千的仰望者，一般受不了夕阳湮没之前的一小会辉煌。即便我戴着厚厚镜片，眼镜店boss告诉我如何如何防止紫外线，我仍然转过头去，盯着窗台上五彩缤纷的络石发呆，暂时好受了许多，等西边柔和云淡风轻我转过视线，太阳已经下坠到了一个意想不到更深的地方，那片天空灰蒙蒙的，明天还会如此吧，我这样想着。

小说最后，凡人墓地遇见的挖墓人告诉他，“我要做的先是挖土，也就是我现在在干的活儿。重活儿让我儿子干。他现在比我壮。等我不中用了，他愿意接我的班。”生活本身的意义，便是结束，周而复始的结束。与其说这是一个探索生命和死亡的故事，不如说是写作者徒劳无功与阅读者的一种凝视，即便会厌恶写作者黏糊糊目光里的攫取，原谅这时候未必是什么好词，我们选择和解。

绘画：Sedrick Chisom

   前篇回溯

▷我被万物的寂静惊醒了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梁启超：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每个人皆是故事里的一小部分

▷海明威：文人堕落的理想国

▷翻翻覆覆，充其量仍是欲念

▷寻找一个大提琴般的姑娘

▷我用幻想追踪熄灭的白昼

▷没有一朵快乐的花

▷如果莲花也没有一个好结局，那世界未免也太惨了

▷我们掠过灰烬与山海，聆听彼此的轻声叹息

▷百步之内必有惊悚

▷我们没事就无病呻吟一番

▷王尔德：假寐和现实之间的昏暗

▷我一定错过的很多东西

▷忧伤，无非是低落的热情

▷你是天边弥漫的飞鸟

▷雨是世界上最快的“念”

▷文学是一条下午无所事事的金鱼

▷永远年轻，永远荒唐悲伤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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