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丽的华袍下面,爬满了虱子——迷失在欲望中的阎婆惜(之一)
对阎婆惜这个人物形象,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恶心阎婆惜者,说她是《水浒传》里的“四大淫妇”之一,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不齿。赞赏阎婆惜者,则说她是封建礼教的叛逆者,是敢于挑战旧伦理道德观念的进步女性。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是背离了《水浒传》小说实际的。
如果我们抛开各种成见,认真读读小说原著,就会发现原来小说中的阎婆惜,只是一个工于心计的蛇蝎美人,可怜而又可恨。
从阎婆惜的生活遭遇来看,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
阎婆惜是随着父母从东京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的,可是到了山东之后没有找到那个官人,于是,一家人只得流落在郓城县。
后来,阎父不幸染病亡故,阎家无钱安葬。万般无奈之中的阎婆,只得想出了个嫁女葬夫的下下之策,央了做媒的王婆,在郓城县里满世界地找人家,嫁女儿。
也是阎婆运气好,在街上碰巧遇到了宋江。
宋江问明了情况之后,仗义疏财,不但慷慨地施舍了一口棺材,还另外给了素不相识的阎婆十两银子以作丧葬费用。
宋江的这一善举,把个阎婆感动得就差叩头跪谢了。
阎婆对宋江说道:“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的爷娘,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可以这样说,宋江这样做完全是救人之所急,对处于困境中的阎家来说,宋江是有着天大的恩情的。
所以,后来阎婆之所以央了做媒的王婆,要把自己的女儿婆惜嫁给宋江做外室,除了阎婆贪图宋江的钱财之外,感恩宋江应该也是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而宋江娶婆惜当了外室之后,也没有亏待她娘俩。没过半个月时间,宋江就把婆惜打扮得满头珠翠,遍体绫罗。连那阎婆,也置办了好几件头面衣服。
应该说,这个所谓的家,操持得还是有模有样的。
小说读到这里,让我们感到这婆惜分明就是个流落他乡,因为生计所迫只得卖身当了人家小三的可怜之人。
如果按照寻常的套路走下去,那么,这个故事顶多也就是一个传统戏曲里常演的知恩图报,最后皆大欢喜的大团圆故事。
可是,生活总是无限精彩的,它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无穷的意外和惊喜。
果然,小说编写者写到这里,笔头一拐,于是,阎婆这个报恩的老套故事,转眼间就有了情节的新转换。
首先,这个情节的新转换,是那个婆惜对宋江不上心了。
起初,宋江是夜夜与婆惜作一处歇卧的,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有点“欢娱嫌夜短”的味道。但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没过多久,那宋江来婆惜处的次数,就渐渐地变少了。
宋江婆惜处来得少了的原因,从门面上来说,是因为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的要紧。但是,从根子里来看,却是宋江不中了婆惜的意,所以,敏感而自尊的宋江也就懒得再过来了。最多只是半月十日,才去婆惜那里走一遭。
那么,婆惜为什么会对宋江不上心了呢?
原因主要有这样两条:
一是宋江形貌不佳。
各位看官应该知道,这宋江是个出了名的“黑三郞”,人长得又黑又矮,用戴宗的话来说是个“黑矮杀才”。而且,遇见婆惜的时候,宋江的年纪也不小了,已是年及三旬。
可是,这婆惜却正值十八妙龄,是个水也似的后生,人长得是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颇有几分姿色。所以,婆惜对自己的未来,是有着很高的期盼的。她并不甘心当个阎婆贪图钱财的棋子,一辈子只是委身于形貌不佳的宋江。
二是宋江不懂风情。
按小说的说法,宋江是个勇烈大丈夫,但是“为女色的手段却不会”,宋江在婆惜面前,既不会装些温柔,也不擅说些风话,远不如宋江的那个同事张文远会讨女人喜欢。
因为,张文远不但对女人百依百顺,而且还知道轻怜重惜,善于卖俏迎奸。所以,两相一比较,这宋江不中婆惜的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称“小张三”的张文远,就粉墨登场了。
小说写道,这张文远是宋江的同房押司,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平日里最爱去的地方就是三瓦两舍,那些品竹调丝的手段,张文远没有一样是不会的。所以,在女人的眼里,这小张三是一身的风流俊俏,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白脸。
而婆惜本来就是唱家出身,打小就在东京的行院人家里混,是个水性杨花的酒色娼妓。用阎婆的话说是“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行院不爱他!”
所以,有一天宋江带着张文远来婆惜家里吃酒,那婆惜一见了张文远,便心生欢喜,一眼就看上了他。等宋江起身去方便时,那婆惜就故意用些言语来勾引张文远。
这善解风情的张文远什么世面没见过?见婆惜对他有意,便心领神会。于是,这两个男女就一拍即合,明来暗去了。
那么,婆惜有了奸情之后,是如何来对待宋江的呢?
小说写道,婆惜自从和张文远勾搭上了以后,两个人就如胶似漆,打得火热。但是,对宋江却变得冷若冰霜,没有了半点儿的情分。
如果宋江偶尔过来一趟,那婆惜不但没有了往昔的笑脸相迎,相反的是恶语相伤,一点也不给宋江面子。
可以这样说,此时的婆惜,她的眼里除了张三郞,还是张三郞,而那个阎家恩人兼阎家衣食父母的黑三郞,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对婆惜的心思,小说里有这样一个细节,描写得十分的生动。
那么,这个细节小说是怎样写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