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僧散文】安康往事
安康往事
文 | 雪僧
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和安康这个地方有过相遇,时间不长,差不多半年。但在安康的半年里,绝非我生命中不愉快的经历。
十年前,在一个初夏的黄昏,我独自一人进入安康城区。说来奇怪,安康城给我的第一眼的画面感极强,至今还定格在脑海:天边挂着云彩,天地之间还透着明黄,尽管光线柔弱,但一切物体皆清晰可视。城市已经亮灯,渐行渐近的塔影和车水马龙的汉江大桥灯光璀璨,倒映在汉江的柔波中,夜色宁静迷人。
第一眼是很重要的,这勾下了我迷恋这座城、思念这座城记忆的轮廓。
夜色灯影里的安康城
有水的城
安康是有水的城,也是省内为数不多的有汉水穿城而过的城市。事实上,在安康段的汉江是可以行船的,站在大桥上,常见江面有船艇游弋,汽笛声声。有水就有了活力,有了灵气。借着汉江水的赐予,端午节在汉江上赛龙舟已经成为城市的一张名片,每年人气非凡,热闹异常,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听说比小说《边城》里的助威声以及泅水捉鸭子的阵势都要大,可惜我没有赶上。
河堤永远是这座城最热闹的去处,我赶上的是在汉江里凫水的热闹场面。每日午后,汉江便成了天然的浴场。夏季是溽热的,流动的江风让两岸成为天然的空调,纳凉消夏还有比河提更好的去处吗?即使到了数九寒天,冬泳的人数也颇为可观,男女老幼高低胖瘦参差错落,队伍并不齐整,但是一旦穿了泳衣要下水了,一个个列队踱着方步,在河提上高傲地走过。然后,有序的向天空划过一道弧,激起朵朵浪花,水鸟一样潜入水底,真是洒脱极了,优美极了。
而对不会游水的我这个人来说,看着会水的人在江中驰骋纵横,汪洋恣肆,大有临渊羡鱼的感觉,谁不喜欢玩水呢?我只好在浅滩处打湿手脚,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扎个小猛子,扑腾几下,感受一下汉江水浸润全身的清爽和沐浴圣水的神圣庄严。偏偏遇见一个游回来的人向我这个拘谨的“旱鸭子”炫耀:咱汉江的水是可以直饮的,江心的水特别清凉,每次游到江心,都要喝几口,很甜。我窃想,莫不是呛了水?
行在碧波倒影的瀛湖上
到安康,没到过瀛湖,是会贻笑大方的。我也去过瀛湖,不过不是去游玩,而是乘船去上游救灾,日后我把这段经历写进了小说《寂寞沙洲冷》。去时风驰电掣,摩托艇在壮阔的湖面上犁出滚滚波浪,耳边水声隆隆,却感天朗气清,人行碧波之上渺小近乎于无。归来时天色渐晚,大趸船似航行在无涯的海上。月亮升起,倒映水中,“江清月近人”,一切均化入空旷寂寥的天地之中,这种极富特色的景物,只有人在舟中才能领略得到的。
有一次,领导老胡绘声绘色地讲周末见闻,说在瀛湖钓到了一条罕见的桃花瓣鲤鱼,一米多长,四十多斤,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上岸来,拿回家中,鱼的眼睛直接把家人吓傻了,从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鱼。着实让人啧啧称奇。
上述种种,都是生命里让人满意的回忆。
多雨的城
安康是汉江冲击的为数不多让人艳羡的富庶平原,属典型的秦巴山地气候,四季分明,夏秋季节雨水多,易发山洪,河流涨水,随之而来的次生灾害也会降临,这和我的家乡相似。
我在安康有着数次救灾经历,灾害的性质无二,均为雨后山洪暴发,山体滑坡,淹没或掩埋村庄,造成生命和财产损失。这段经历让我看到太多的人间惨剧,所以,对后来省上搞的陕南地质灾害移民工程觉的还是挺靠谱的。说起来,我也是历史事件的见证人和亲历者。
在受灾现场,我看见过一个五六户人家的村落,因短时强降雨让原本干枯的山沟洪水暴涨,在夜半三更给沉睡的村庄以灭顶之灾,洪水过后小村庄荡然无存,真如水洗过一般,残损的地面上只遗留下一只拖鞋,那场景让人唏嘘。你难以想象,在那个疾风骤雨、大水滔天的晚上,一个10岁的男孩抱着一根木耳棒,在洪水中漂流十几公里,最后成功脱险,真是奇迹。
我们在当地乡镇卫生院见到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小英雄。他告诉我们,洪水破门而入,破窗而出,奶奶瞬间就被洪水冲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洪水裹挟着泥沙就把他淹没了,不知在水里翻腾了多久,冥冥中看见前面飘来一根木耳棒,生存的本能让他拼尽全力游去,紧紧抱住任凭洪水肆虐也不撒手,就那样顺水漂流。天亮了,在河面宽阔的浅滩,他爬上了岸,只擦破了点皮。
十年过去了,那个抱着木耳棒漂流的勇敢男孩还好吧,现在也应该上大学了吧?还记得男孩的姐姐彼时已经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外出同学家才躲过一劫。眼看着就要入学,通知书连同整个家园都葬身于洪水,为此,我还专门打电话并发邮件和大学联系,解释沟通入学事宜。
多雨的气候也并不完全是让人烦恼。安康人似乎习惯了连阴雨的日子,他们会打着伞在烟雨迷蒙的丁香树荫下闲庭信步,在临江的茶楼里吃茶饮宴,把日子过成神仙。也有人在河堤上、在城墙上漫步看汉江涨水,等待上游水库开闸放水,欢呼雀跃地捡拾冲击下来的鱼虾,收获大自然意外的赏赐。
记得在永安门,或是水西门一带环城的花园里,一老头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喝茶、拉胡琴,有时还会唱一段汉调二黄,十分悠闲。细雨迷蒙,这里花木扶疏,愈发青翠安静,老人兀自翘着腿面江而坐,从棕榈、芭蕉树上滚落的雨水落在他的伞上。我们走上前询问:下雨天,为啥子不回家?老人回答:在江边看雨看水。他问我们是干啥的?我们回答,他说:和我年轻时一样,也是干吹鼓手的。我们问他年龄,老人的回答精妙极了,他说,我母亲还健在,我今年36。很显然,他是位老人,我们对他说出的年龄提出质疑。老人露出狡黠的笑容:36公岁,有公里、公斤,也应该有公岁啊,对不对?!
这就是安康人天然的幽默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安康人的一天是从冲泡的浓酽的青茶香气中醒来,有泡菜末的蒸面早餐是他们新的一天的开始。他们把蒸面发音为真面,爱喝本地产的泸康大曲和未深加工的粗茶,把办事没把握叫“撑不展”。
最美乡村平利的徽派建筑
当然,我也常下乡去农村,最美乡村平利徽式建筑的马头墙,汉阴的油菜花和凤堰古梯田,石泉的后柳古镇和中坝风光,岚皋的南宫山秋景最值得一看。九月艳阳天,紫阳的桔子红了,“水泡泡东西”吃撑肚皮,主人也不恼,像极了沈从文先生小说《长河》里的描写。我看过许多美景,但“半江瑟瑟半江红”是在紫阳县火车站的月台上,实在感激时间的巧妙安排,让我们在适当的时间和空间邂逅。
有人说过;“回忆过去的生活,无异于再活一次”,离开安康这么多年,说说我的梦想吧,你看过电影《郎在对门唱山歌》吧,这是一部安康人自己的电影,也是一部根据地域特色拍摄的实景电影,说句实在话,我想做影片中生活的人,在汉江边居住,在自家的阳台上伸出鱼竿,垂钓江中,任滔滔汉江水在窗下日夜流过。
山村秀丽之城紫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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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僧,民建会员,做过政工、记者、编辑,非典型性媒体人,著有小说《寂寞沙洲冷》,散文若干,纸媒拥趸,笃信文学是社会最后的良知,所以对文学作品的品读一直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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