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之旅——大兴安岭——新林篇--7--林海

怀旧之旅——大兴安岭——新林篇--7--林海

远方的寂静 林海

林海,是铁路嫩林线上的一个分叉点,铁路从此分道扬镳:向北往新林、塔河、漠河去,向西北去往呼中区,所以这里居住的都是铁路职工,少有林业系统的单位和职工。1970年送我们来到大兴安岭的那趟火车曾在林海停留了很长的时间,我记得大约是午饭时分火车专列就到了林海,但几个小时之后才开往近在咫尺的新林。

到达新林车站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几十个杭州知青穿着臃肿的棉大衣厚棉裤,拿着笨重的行李,从高高的铁路路基上连滚带爬地走向新林工程处,到了食堂吃了一顿热乎乎的迟到晚餐,男知青们就连夜走到几百米之外的二连驻地,分别入住两栋帐篷。大兴安岭的知青生涯,就从这样一个“月光如水照淄衣”的夜晚开始了。大约集中学习了一个来月,知青们被分配到工程处的各个连队,我跟另外6个人被分到一连。当时一连正在前进林场修建公路“桥”,虽说是桥,其实就是用木材在公路上修建起来的涵洞。于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我们把行李搬上前往一连驻地的解放牌卡车,一路摇摇晃晃约1—2个小时,在晚饭之前到达了几栋草绿色的帐篷组成的一连驻地。经过在一连的第二次分配,我们7人被分到三个排:我和谢子展、陈顺兴被分到一排三班。马建华、于栋梁分到二排,于绍华、张秋才分到三排。一排三班是力工班,班长是说话略有些口吃的张福才。老张为人忠厚、寡言少语,是个身材高大的山东汉子。在他手下,我当了3—4年的力工。

后来我才知道,林海到新林不过是3公里多,我在林海驻扎期间,曾经几次沿着铁路轨道从新林走到林海,并不觉得有多么远。
    纸浆厂第一次下马以后,一连回到新林工程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个力工班大约10来个人却未能跟着一连回新林,而是在不久之后转入营林系统,分到了各个新林局所属的林场。我和另外3个上海知青分到了新林林业局的营林科,不仅你阴差阳错地回到了新林,而且住进了新林最高权力机构所在的区机关。只是单身宿舍已经满员,我只能在办公室的一角支起行军床暂且栖身了。

营林科的工作是主管全林业局采伐后的迹地造林和苗圃育种等工作,我们刚去不懂业务,所以主要还是打杂,跑跑腿,出个差什么的。由于营林科长刚从塔尔根林场调来,分到了住房还未打扫装修,所以我们在营林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给科长打扫装修新房。

大约是1974年的防火期吧,前进林场附近发生山火。防火指挥部立即全体动员起来。总指挥是林业局的一把手兼任,坐镇新林调度指挥。一个50多岁、姓张的副指挥带队上山打火。老张个头不高,面孔黢黑,精干利落,一上山健步如飞,穿林海、走塔头,连小伙子都赶不上他。大概因为我是新人吧,所以老张没让我上火场,分配我在指挥部值守,但要每天跟着解放牌卡车到新林仓库去装运榨菜、面包等食品送往火场,然后再跟车回来。因为是在打火期间,所以都是指挥部开张条子就到直接到仓库装车。虽然每天装车也不轻松,但比在火场风餐露宿、烟熏火燎还是要舒服多了。

因为营林科跟护林防火指挥部是一套人马,所以到了每年的护林防火期就比较紧张,要派人跟森警队上山巡视,要有人在指挥部值守,一旦新林局管区内发生山火,要组织打火队伍上山,在火场执勤直到扑灭林火才能回来。记得有一次,装满食品的卡车经过三用堂前,对面就是一连正在施工的商店工地。我看见工地上有几个上海知青正在干活儿,想到他们平时吃不到细粮,就大声招呼他们,然后把车上的面包等食品扔给他们,虽说几个面包算不了什么,但总是聊胜于无嘛。没想到干完活儿回到机关办公室以后,当时在车上的其他人报告了此事,在指挥部主持工作的上司严厉地批评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让上司对我有了不良印象,或者是因为我平时在办公室扫地、擦桌、打水什么的也不够积极主动,总之不能令领导满意,所以不久之后就把我派到了林海。

在林海有一个护林防火检查站,归属防火指挥部管辖领导,平时总是驻有2—3人,负责检查当地居民和各单位执行护林防火规章制度的情况。负责人是前述那个副指挥老张的弟弟,也是山东人,也是说话有一些口吃,只是身材不再身高大。呵呵,两次在如此相似的领导下工作,这可真是命运的安排。

林海主要是铁路系统的各个单位和职工,有工务段、电务段、列检、车站,职工宿舍、食堂和俱乐部,还有一所中小学。居民大约500----600户,加上单身职工,总有个3000多人吧。但商店、邮局、银行等都是林业局和地方政府派驻的,包括我们这个小小的护林防火检查站。我们吃住都在林海公寓。那可不是现在高级白领们向往的有英国管家的高级公寓,而是开火车的司机们换乘休息的地方。由于火车司机换乘不分昼夜,随时到达随时吃饭,所以在公寓食堂吃饭炒菜都是小锅单做。在当时的整体食宿条件下,公寓是当地条件最好的了,房间有暖气,饭菜也比一般的职工食堂好了何止数倍。尤其各种小炒,现点现做,加入几两肉丝或肉片全凭自己的食欲和胃口。主是有米饭和馒头、花卷,特别是粗粮细作的烤糕,食材虽然还是棒子面儿,但精细加工后再表面刷油放入烤炉烤的两面焦黄,金灿灿、油汪汪的烤糕出炉之际,芳香四溢,咬一口,甜丝丝的,真是美味可口,令人大快朵颐。

可是,如今的林海却已是满目残垣、不堪回首。因为加铁分局早已撤销,林业的采伐作业被停止,所以铁路运输量骤减,除了客运之外,货运量屈指可数,大批职工调往齐齐哈尔工作,通往呼中的铁路也交给了地方铁道公司经营,林海作为铁路枢纽的意义和作用日趋下降,职工也不断地调出。人都走了,房子就空了下来,无人居住的房子,有就失去了人气和生机。

我们乘坐的汽车颠簸地通过林海最大的那条街道,下午的阳光无所顾忌地照射在街道上,道路两旁的一排排住房栉次鳞比、依然故我,板障子围起来的小院爬满了恣意生长的无名野草,却再没有琳琅满目的紫茄子、绿青椒、西红柿、白萝卜,空无一人的街道和住宅区再也没有当年的人声鼎沸、鸡鸣狗叫和勃勃生机。曾经充满了孩子们欢声笑语和朗朗书声的中小学,操场和教室成了养殖场地,摆满了培养蘑菇、木耳的桦木段和柞木段。从北方刮来的风在高空呼啸而过,吹动了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着“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我们乘车沿着坑坑洼洼、布满水坑的公路先去了火车站。车站的建筑还是那几幢,还是那个老样子,新近粉刷的墙面掩盖不住几十年风吹雨打留下的沧桑和落寞。

站在铁道旁,我仿佛回到了40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于栋梁和几个同伴在站台上溜达着从车厢前面走过,韶山中学的知青中有人问:你们是杭州人吗?于栋梁大声回答:当然啦,我们是滴滴呱呱的杭州人。乡音里透着满满的自豪和亲切。如今,音犹在耳,斯人已去。不知他在天堂过得可好?是否会因为我的念叨而感觉耳朵发热?

最后,新林镇的副镇长领着我们来到河边,那里是新林镇的养殖基地,各种蔬菜水果在大棚里生机盎然。新林镇早市上的那些新鲜得洒满露珠的蔬菜瓜果,其中一部分也许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们采了几个瓜果,加上我在林海站候车室前的留影,算是完成了这一次的林海怀旧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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