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敦喜 | 玻璃男人

玻璃男人

上夜班之前，周立坡在家里喝了三两白酒，出门，微风一吹，浑身热燥燥的，胆子顿时壮大不少。他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车间，看见大伙在机床旁边忙碌不停，没有人顾及他，周立坡一颗悬着的心踏实多了。他想临近月底，大家争抢着要完成任务，无暇打打闹闹了，今晚可享一方太平。

周立坡轻松愉悦的行走在车间的过道上，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自从当上车间主任，他经常被厂长安排值夜班，他天生胆小怕事，长颗玻璃心。员工们根本不把他当车间主任看待，虐他像虐狗一样。当他走到车工小郑跟前，小郑伸手扇了他一耳光。周立坡吓一跳，捂着脸说，你凭什么打我？小郑没好声色地说，不凭什么，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看你不舒服，想抽你一耳光，就抽了。怎么着，你考核我，扣我工资呀！周八粥。

周立坡抻了一下衣角，瞪了一眼小郑，灰溜溜的躲进办公室。他坐在桌前，深刻地反省自己，作为一个车间主任，自己到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是财务方面不够透明吗？没有，每月车间进出账清清楚楚，他没贪员工一分一厘。是自己工作没做到实事求是吗？没有，他奖罚分明，每月任务分解到人…

这时办公室门外有人喊，周八粥出来一哈，有事找你。周立坡探头出门，看见钳工老饶和大李站在他面前。老饶手拿一只节能灯泡，对周立坡说，周八粥看好了。说着举起节能灯泡摔向地面，只听啪的一声，灯泡摔得粉碎。老饶说，大李，我当着周八粥的面摔碎了灯泡，一包烟拿来。

周立坡气得手脚发抖，但他又不敢发作。

夜深了，员工们打闹的高潮又来了。周立玻偷偷溜出车间，跑回家。由他们闹去吧，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发泄发泄是件好事，只要他们每月能按时完成厂里下达到车间的生产任务，一切OK。周立坡进了客厅，从酒柜里抓起酒瓶和酒杯，倒了三两白酒，咕咚一口喝了下去，给自己压压惊。忽然从卧室传来一阵嚎叫声。周立坡推开卧室门，看见厂长满头大汗地骑在自己老婆的身上。

厂长扭头见了周立坡，吼叫着使出最后几把劲，翻身下床摸摸头顶上几根稀疏的毛发说，周八粥，怎么提前下班了，我要考核你。

周立坡慢慢走上前，抡起手中的酒瓶，朝厂长的头顶猛砸下去，咆哮道，畜生，给老子爬出去。不许穿衣，要不然老子今夜就砸死你狗日的。

周立坡赶走厂长，回到车间。老饶和大李又走到他面前。这回轮到大李手拿一只节能灯泡。大李喊一声，周八粥，正要举起灯泡，周立坡一把夺了过去，奋力摔向地面，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灯泡摔得粉身碎骨。周立坡严词厉语的说，你们统统给我听好了，不错，我是一块玻璃，脆弱不堪，但你们也要收敛些，不要把我摔碎了。摔碎了的玻璃会变成无数把锋利的尖刀扎向你们。

大伙儿都怔了，连轰鸣的机器也小了声。

鲁敦喜，男，系湖北咸宁市作协会员，在各类报刊发表小小说，故事，散文，随笔，杂文等百余篇，有小小说，故事被多家报刊选载，并入选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