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鸣 | 小海蓉

 

 海蓉是老师最小的女儿，圆脸、大眼睛、梳着短发。那年她才11岁，正在小学三年级读书。
      

当时我正在大学中文系读书，时常写点东西，常去老师家请教。
      

一天晚饭后，我带着习作，又来到老师家，正好老师刚出去。我在等候时，见海蓉正翻弄着集邮册，我顺手要过邮册，见里面邮票多不成套，且“长城”类普票很多。我告诉她，集邮应以纪特票为主，最好成套。她告诉我，她不懂什么纪特票，反正是见到邮票就集。于是我给她讲起了集邮知识：带Ｊ标志的是纪念邮票，带Ｔ标志的是特种邮票。又从小型张讲到小本票、首日封。没想到，我那点儿有限的邮识，竟使她听得入迷，她惊奇地看着我，简直以为我是集邮大师。

我又指着那套“刻舟求剑”邮票告诉她，“这套邮票要是横着排放，紧紧相连，就会看见图案上水波起伏。”他按我说的那样横放，果然如此。

她非常高兴，可脸上又马上露出阴影，指着一枚“人民大会堂”图案邮票说：“这套邮票我还缺一枚”。我一看，是“全国六届人大”那套纪念邮票，共两枚，小海蓉缺的是“国歌”图案那枚。

当她知道我集邮并有这枚邮票时，目光中流露出渴望，“把它给我吧。”我点头答应。可恨的是，那几天我忙于写作，早把此事忘于脑后。

一个星期日中午，我从教室回到宿舍，倒头便睡，外面雷声隆隆，大雨不止，我却睡得正香。

朦胧中忽觉眼前有人影晃动，我睁眼一看，是小海蓉站在床前，浑身上下被雨淋湿。见我醒来，她非常高兴，“等你半天了，你才醒”。我一愣，问她什么事找我。她脸上立即现出委屈，“你答应我的‘国歌’邮票”。

大凡集邮之人，从不愿把自己非多余邮票送给他人，我心里后悔，没想到海蓉如此认真，只好找出一些品相不好的邮票和“长城”类普票给她。她神情沮丧，但还是将这些邮票小心地夹进书里，放入口袋儿。

我心里感到惭愧，真不该伤害一颗稚嫩童心，便安慰她，我家里有一些多余邮票，以后一定送给她,她听后，脸上一阵欢喜。

放寒假前，海蓉又一次找我，一再叮咛返校时千万给她带回些邮票。见她那认真渴望的神情，我心里也很感动。

寒假结束，我返回学校，准备将带回的一些邮票送给海蓉。一位同学告诉我，海蓉已去哈尔滨看病。我漫不经心地问同学，海蓉得了什么病。同学神情黯淡，说：“小海蓉得了白血病。”我大吃一惊，心里一阵抽搐，我深知白血病的后果意味着什么。

回到宿舍，我打开集邮册，拿出“国歌”邮票，又挑出集邮册里许多“精品”，写一短信连同邮票一起装入信封。正好有一位同学去长春吉林大学进修，我托他途经哈尔滨时将邮票捎给小海蓉，忙完这一切后，我心里才稍稍感到一丝安慰。此后，我眼前时时闪现出小海蓉收到邮票后欣喜激动的神情。

几天后收到长春同学的来信及退回的邮票，同学告诉我，他去医院时，小海蓉已经病故，只是听说她在临终前，嘴里还说着什么邮票。

那几天我一直心情恍惚，郁郁寡欢，每当我躲在床上沉思时，看着那本被我扔到床角的集邮册，想到自己在海蓉生前并没有送她一些象样的邮票，心里就一阵阵地绞痛。每当我打开集邮册，在花花绿绿的邮票中，仿佛又出现了小海蓉的影子，圆脸、大眼睛、梳着短发......
      

于是我合上集邮册，用纸封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集邮。

鸿鸣，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多年来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作品散见于各种报刊，并编入各种文集。剧本《连心桥》被拍摄成微电影，获华东六省一市暨全国部分省市微电影（微视频）大奖赛三等奖。作品集《墨香飞鸿》被选入齐齐哈尔市作家文丛，并由南海出版公司正式出版，获市文联神鹤杯佳作奖。现为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