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报 • 前沿诗歌高地】周永文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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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传】周永文，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宿迁市作协理事，宿迁市散文协会副会长。作品散见《雨花》《扬子江诗刊》《山西文学》《飞天》《朔方》《星星诗刊》《解放军文艺》《诗潮》《诗林》《绿风》等报刊，出版发行《周永文诗选》《周永文抒情诗选》《灵魂的修炼与飞翔》三部。现为宿迁市宿豫区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宿豫文艺》执行主编。
中国诗歌报★有温暖有情怀
1. 那些青青的棉桃
文/周永文
一场大雪之后
那些无家可归的棉桃
一夜之间变黑
外婆在瑟瑟寒风中
将他们又褶又黑的小脸蛋
一个个捡回家
外婆说每一个棉桃里
都囤积着厚厚的阳光
外婆对勤俭没有说辞
日子拮据，每一个棉桃都是她
外出的盘缠，仿佛大雪遗弃的孩子
被外婆认领、收养，晒上几场太阳
棉桃们就会争先恐后张开嘴
露出白嫩的笑脸
随着外婆拧转的线坨
变成我书包里的水彩蜡笔
剩下的棉籽、棉壳、棉枝
也是老家一缕缕温暖的炊烟
外婆会特意留下几根
粗壮平滑的棉枝
修剪后拄着它走街串巷卖坨线
拄着拄着，那些干净平滑的棉枝
就变成外婆的一条腿……
2. 打雪仗
文/周永文
雪光旋转
童心露出行踪
两个孙女带有魔力的飞腿
一脚就踢开我内心的孤独
一同踢开的还有
人景交融的雪韵
持续走神的压力
还有惊慌失措的灵感
晶莹剔透的天真
我的两个宝贝孙女
悄悄把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
对准我的后背心
千钧一发的妙悟后
再次飞起一脚
刹那间热气腾腾的小脸蛋
拥抱出偷袭成功的甜蜜……
3. 惊蛰
文/周永文
一提到惊蛰
娘的唠叨就少了
娘的泪水在熄灯以后
被月光撒上一把盐
记忆里的 闲花野草
方言里的通俗小调
都在一夜之间变绿
娘说惊蛰就是
一场场春雨的接力
就是一阵阵雷声的执着
就是每一声蛙鸣都在成全
种子的非分之想…….
娘不识字
但娘的每一句
都是谚语
都是磨刀的石头
都是诗…..
4. 为娘烧纸
文/周永文
风太大，纸烟飞的太高
娘啊，天街路滑
您要走慢点
等一等我的眼泪…..
我知道这点燃的
是一堆堆跨界思念
是一缕缕赶往天堂的炊烟
娘啊，您要带好老发眼镜
顺着父亲丢下的烟头
就能寻到回家的路
年年在您的坟上添土
思念心才不会漏风漏雨
娘啊，你要把我断线的泪水
寄存在怀念的星空……
5. 读懂珍惜
文/周永文
太多的失去让我读懂珍惜
在文昌村
当夕阳落下山去
那些头枕黄土的先辈
野花挤满睡眠
阡陌上的浓稠暮色
将心慌提升为恐惧
泪痕斑驳的手势
让亲情骨肉分离
想我在文字的上游
追溯孔子的礼仪
用简单快意的抒情
煨暖灵感的羊群
青春在属于梅花的季节
凌寒绽放
诗情在窖藏的意境站台
镌刻一生的母语
太多的失去让我读懂珍惜
当老家的一碗米茶
成为绝对尘世的饮品
乡愁里的两行热泪
让我的诗歌潮湿至今
感谢夕阳在禅意的秋暮里
教会我抱朴守真
教会我按辈分叩拜生命
用膝盖跪量亲情……
6. 文昌村往事
文/周永文
霜花属于蟋蟀的穷途末路
属于草垛麻雀钻心的隐忧
在文昌村，在外婆的一炷香里
柳丝的琴弦属于早莺
属于沿水路演奏的鸭群
溪水避开浮华
一直叮咚到春天腰部
南风让果树开花
让蜜蜂忙成机器……
在文昌村，在外婆的一炷香里
银河迢迢，织女来自
月亮的安逸地带
有多少白杨储存过鸟啼
我至今无法算清
只记得一毛钱的春天
所有的甜蜜藏在桑葚的紫里
我随南风疯跑
将一枝枝蒲公英的飞絮
吹成单眼皮的水母
只记得当我年少
雷声躲进彩虹的谜底
乡谣在一场春雨里
隐退，外婆笑了说我在
极限地体味
棉花糖的春天
一毛钱的挪威森林
让外婆脸上的皱纹
大于零小于一
外婆说有一道算式
是时光留下的胎记……
7. 笑声多么幸福
文/周永文
不管什么时候
笑声多么幸福
那是表情深处僵硬的肌肉
在松爽的节奏中放下傲慢
随心情放飞欲望的鸽子
让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
轻松地舒展开来
那是灵魂褪去渗水的油漆
看见一只忙碌的蜜蜂
在阳光的花园搬运香气
让你蓦然想到人生
有嘴就有歌声
有腿就有舞台
那是记忆沉溺后的巨大顿悟
在良知的源头饮水思源
每一份孝心都会感动
哪怕生活把你变成一棵葱
也不忘记老家在山东
供你朴素的人生清淡地享用
人生多不容易
笑声多么美丽
只要你内心收敛和藏得住
所有悲怆之后的遗憾
真心放下虚伪和轻浮是幸福的
对自己的承诺付出行动时幸福的
为一首老歌隐隐啜泣是幸福的
在掌声和许诺中吹灭烛光是幸福的
只要你愿意，在阳光四溢的阳台
为母亲洗一件换下的衣裳
也是幸福的……
8. 意象空间
文/周永文
在我情感密码的交汇处
红尘之外的缘分
一次次让我触摸到文字的疼痛
诗意腹背受敌
那些意象空间不能生养的词汇
全是诗歌里带刺的玫瑰
南风一吹变露出
爱情支离破碎的表白
诗绪不是情绪
它是舌尖上的禅意
也是忧郁森林里的一道血脉
作为技巧本身的沉默朦胧
意象可在瞬间挟持眼泪掏空
眼睛里的黑
光明来自一面之词
在语意清明的骨架上营造意象
灵感才能逃脱文字弃婴的跟踪
我爱诗写诗
在诗潮之巅扑捉文字浪花里的笑声
且尝试在农谚里
为诗歌试穿新衣
那是因为我一生劳作的父亲
在农谚里接送过一场场春雨
在农谚里让一朵朵白云落地生根
在农谚里我的诗歌能
踩着清霜夜夜还乡
农谚里的字字句句
都是父亲的磨刀石头
都是粮食的难兄难弟…….
9. 想起拣破烂的母亲
文/周永文
今夜母亲在哪一座屋檐下
蜷曲着歇息
掖好兜里的一把硬币
不让它叮当作响
就像她在多梦的城市
不敢露出外乡人的口音……
今夜母亲的脖子
被碎纸篓拧伤后
露出一排膏贴呵护的青筋
随身携带的煎饼里
卷着一叠麝香的汗气
今夜母亲会想起我吗
易拉罐的叮当
是月光丢下的风铃
仿佛在告诉我子孙的成长里
有她千呼万唤的叮咛
仿佛让我循着她的心音
远离世间所有的挥霍
仿佛在诉说从前的日子
不允许她害羞害臊
因为她挣下的钱
每一分都干干净净……
今夜是岁月的天堂
人间的除夕
我的一病不起的母亲
早以冰冷成一块墓碑
想起她骨瘦如柴的背影
想起她宁愿低头俯拾
也不向低保伸手的耿直个性
我便一阵心酸
呵我的娘亲
一生都不愿连累儿女
直到化成了一把灰
才让我双手捧着
让我最后为她
做一次拐杖……
10. 九月九
文/周永文
我已经找不到那条登高的小路
九月九，一捧菊花在路口等我
车辙旁的野菊花呀
是母亲的近邻，低着头
陪伴因病走散的母亲
一捧一捧采在手里
搂住母亲的墓碑
让亲情搂着孝心做一次深呼吸
南风把墓碑上的“孝”字
揉碎后加宽，让我泪眼迷茫
歌者说将孝心和亲情缝在一起
每一滴泪水都是补丁…….
每一步都是世上最遥远的捷径
每一步都是柔肠寸断的风景
乡下埋着穷亲
一朵菊花的愧疚，让我随记忆
返回从前，返回第一声啼哭
返回蹒跚试步，咿呀学语
九月九，在亲情拥挤的乡愁里
我对孝心高看一眼
那些为母亲抵过白发的茶豆
那些为母亲温暖过双脚的芦花
现在都安静地躺在露水里
接受我泪水的洗涤……..
11. 清明祭祖
文/周永文
清明节
七十九岁的父亲
和我一样跑在祖父坟前
磕头祭祖
一代一代
来路清晰的血脉
传承有序、香火安祥………
我是见过祖父坐在太师椅上
读诸子百家的长孙
也亲身领教过祖父在讲述聊斋时
看见幽魂怨鬼的惊悚表情
而今跪在祖父的坟地
斑驳的文字，阴刻的平生
让我的记忆再次冒出一身冷汗
面对父亲涌动的泪水
我竟忘记了所有的劝慰和说词
祖父一生漂泊
把乡愁泡在草药里
父亲一生忠孝
害怕阴谋，恐惧血腥
把亲情放在枕头边
那些被痛苦忽略的生死
那些被疾病掩埋的时光
在隔世相望的怀念里
让我和父亲
流下两代人不同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