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
《刺世嫉邪赋》
/巻4:魔雪照铁衣 /
四七、山雨
据说,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一个物种。
他们不分男女老幼贫穷富贵,只要能谈得来,就统称为朋友。
有的朋友,一见面就找个馆子、找家妓院,团团围坐,大吃大喝、大赌大嫖。
有的朋友,一见面就像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而紧紧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互诉衷肠。
有的朋友,一见面就像是前世的冤家在今生成了对头,不停地斗嘴吵架,吵得鸡飞狗跳,互不相让。
可是,当你以为他们这次真的要彻底闹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相互往来了的时候,谁知他们却又偏偏找了家馆子找了个妓院开始团坐在一起继续大吃大喝,大赌大嫖,甚至还酒后相互拥抱着互诉衷肠、痛哭流涕。
顾邕和闻停远,似乎就是这种朋友。
在现实世界中,顾邕和闻停远堪称中国式好室友、好基友、好损友。
好的时候用一个脸盆吃泡面,坏的时候相互把为跟女人约会用的安全套戳烂。
低落的时候他们会相互安慰拿对方的身份证去跟姑娘开房。
高兴的时候马面会骂剑三十死戏子再过一百年也是炮灰进不了娱乐圈一线,剑三十则会骂马面是上不了台面的程序猿、死宅男和性苦闷者……
而在这个叫做《武林遗卷》的游戏世界中,老天似乎又给他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哦,不,应该说是顾邕自己给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在经历了穿越失败而造成的数月的别离之后再次相遇的时候,他们一个成了江湖中名头最响、身份最神秘、被最多人崇拜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名侠,一个则成为时而化身楚留香时而化身基德自己跟自己玩得很嗨的怪盗。
——他们虽然没有像其他的穿越者那样在这个异世大陆开启一代绝世霸业,可是,却在各自的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
自从一个多月前化身楚留香不幸被狗咬的那段糗事之后,顾邕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然后,又像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了一般,出现在南陵城,并在南水外遇到了在他看来又傻又愣的江丰。
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别离之后,他看江丰还是各种不顺眼,所以,决定让江丰为这种不顺眼付出点儿代价。
他清楚地知道江丰这些小年轻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就以一个开启属于自己的江湖霸业的名义,将他顺利地卖给一个人贩子。
——一个他盯了很久认为至少可以值一百个金铢的嫌犯。
如果是其他的人贩子的话,可能把人卖了以后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数钱数到手抽筋儿了,可是他偏不。
他把江丰卖了居然还屁颠屁颠地跑到他朋友的面前去炫耀。
——这就有点儿不人道了。
但你又能把他咋滴?不服咬他?你不怕得狂犬病啊!
顾邕知道他的那位好朋友住在哪里?
当他来到破庙外的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可是,庙里却没有亮灯。
但他知道他的那位朋友一定在。
因为他听到了熟悉而又讨厌的呼噜声。
——天才刚刚擦黑就睡觉,得懒到什么样儿呀。
没错,在经历了昨天晚上和白天的折腾之后,剑三十和那三个小伙伴确实已经睡着了。
其实,宁守信、孟浪和明辉原本并不是很想睡的,但是,剑三十却用命令的口气让他们安静下来赶紧入睡,你说他们又怎敢不睡?
谁知道不听剑三十的话乖乖睡觉他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更何况,在经过了昨天晚上在焚香听雨楼偷偷放火制造麻烦让剑三十脱身和今天白天等候剑三十的消息的连番折腾之后,他们确实很困了。
所以,他们往地铺上一躺枕着各自的大腿,很快睡着了。
他们一边睡还一边说梦话。
宁守信:“喂喂喂,你们是谁在打呼噜呀,是不是小浪你呀?”
孟浪翻了个身,挠了挠腮边,嘟嘟囔囔地道:“阿信不要污蔑我,我哪有打呼噜?我的嗓门有这么大吗?”
宁守信:“那一定是小辉你啦?”
明辉咂了咂嘴巴,翻了个身,在宁守信和孟浪的身上挠了挠,道:“喂,三更半夜的你们两个吵什么吵呀,好好睡,困死了。”
“喂!不要掐我大腿!”
“不要蹬我的下巴!”
“你们谁用鞋子丢我?喂喂喂!!!……”
他们的呓语和争吵终于还是把闻停远给惊醒了。
闻停远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翻了个身,将鞋子丢到了争吵的三个人身上。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使劲挠着头大叫道:“哎呀哎呀哎呀,不好!”
三个小伙伴也醒了,跟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宁守信掏出火折子,将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蜡烛头点亮,一脸癔症地看着闻停远道:“怎么了?剑大侠?”
烛光仿佛让闻停远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他眯了眯,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伸手将旁边挂在竹筐上的竹筒摘了下来,拔掉塞子,喝了两口还魂酒,看着仍然迷瞪的三个小伙伴,突然笑了,懒洋洋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捉迷藏吗?”
三个人伸懒腰、打哈欠,看着他,齐声道:“在睡觉呀。”
闻停远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忍不住叹了口气,用一副很痛惜的口气道:“人家睡你也睡?睡吧睡吧,睡死你们好啦。”
宁守信道:“不是剑大侠你让我们……”
闻停远道:“哦,我让你们睡你们就睡呀,那我让你们不要缠着我,你们怎么不听话呀,说得好像你们是我的好朋友似的。呶,我问你,作为好朋友,难道你们居然一点儿都不为江丰着急?”
明辉道:“着急什么?”
闻停远道:“他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淹死了没有。”
话音刚落,三个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宁守信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看着闻停远大声道:“喂喂喂,剑大侠,你开在什么玩笑呀?你不是说你把他踢到水里只是想让他清醒清醒不会出事的吗,怎么现在又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呢?”
闻停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摸着脖子里的那道疤痕,试探着问道:“哦?我有说过这话吗?呃,即使说过,可我那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呀。又有谁规定,当大侠的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会出错的呢。唉,你们有时间在这里与其追究大侠的话会不会出错,还不如赶紧去河边找找看他还活着没。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你们接小伙伴说不定还可以见上他最后一面呢。”
宁守信终于穿好,将裤腿在靴筒里塞好,使劲一跺脚,大声道:“哎呀,剑大侠,你这次可把江丰给害惨了,小浪小辉,咱们赶紧出去看看。”
结果,他们前脚刚踏出庙门,就迎面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抬头一看,是盗侠顾邕神偷马面。
顾邕,他们是认得的。
可以说,顾邕是他们来到南陵城最仰慕的人物。
在青衣被杀他们打算找温八复仇的时候所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邕。
可是,顾邕不仅没有答应帮助他们为青衣姐报仇为江湖除害,甚至还将他们像苍蝇一样轰了出来。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比顾邕更名不副实的大侠了。
所以,此时此刻此地突然与顾邕相遇,不由一愣。
不知道该如何相对。
顾邕却沉着脸,一抬手,将他们三人使劲扒拉一边,然后,睥睨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诡秘地笑了笑,道:“嘿,我说你们三个冒失鬼,跑这么急干吗,外面有人免费发红枣吃呀?”
宁守信只好以江湖之礼相见,一抱拳,道:“不知马大侠光临有何事。即使有事恐怕也只能恕不奉陪了,因为我们现在要急着出去……”
结果,他的话还未说完,顾邕就将他下面要说的说了出来,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出去是要找你们的小伙伴。”
说到这里,他甚至还拍了拍宁守信、孟浪和明辉的肩膀安慰道:“哎呀,你们就尽管放心吧,你们的小伙伴江丰现在不仅没有被冻死淹死,而且,还遇到了好雇主跟着去某个地方享福吃大户了。”
三个人一起道:“吃大户?”
顾邕也不知道是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还是想安慰他们,道:“这个吃大户的意思呢就是……哎呀,问那么多干嘛,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他现在就是跟人去享福了,他们还让我捎话说让你们不要担心。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有好多事要问我,但我真心没时间搭理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每耽误一分钟就要损失好几十个金铢呢。你们先出去自己玩会儿吧,我跟臭鸭蛋好好聊聊。”
说着,径直进来,在闻停远的床铺上坐了下来。
自从他进来,闻停远就一直看着他没说话。
看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来,才冲着他举了举竹筒,哈哈大笑道:“有句老话叫做‘出门踩狗屎,霉运滚滚来’,说的就是你马面。上次跟你约好的要大赚一笔呢,谁知道你小子突然就消失了,害得我一个人去跟向不负数钱玩,要多无聊有多无聊。而现在你个小子又像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了似的出现在我面前,按照惯例,你肯定没什么好事岸边。听你刚才的口气,好像在外面见过江丰那小子,你是怎么收拾他的?……喂,你们三个出去,大人说事小孩别瞎掺合。”
宁守信他们本来还想留下来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呢。
没想到顾邕跟剑三十居然相识,而且,听口气好像还一副很熟的样子。
他们觉得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大侠跟江湖中声名狼藉的大盗,怎么会是朋友呢?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对,他们两个的行为和说话方式,好像在某种程度还有些臭味相投的味道的。
所以,听听两人要说些什么是很能吸引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注意力的事,但剑三十却偏偏察觉了他们的企图不让他们参与。
真是晦气!
等他们怏怏地退了出去,顾邕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闻停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有些奇怪。
他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用竹筒戳了戳顾邕的后背,眉尖儿向上挑了挑,道:“喂喂喂,你偷女人被捉奸在床了?”
顾邕却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脸色突然很沉重。
他接过竹筒,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边的酒渍,道:“捉你个大头鬼呀。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闻停远道:“什么乱了?”
顾邕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游戏世界,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超出我的控制?因为当时我写这个程序的时候,电脑曾经遭受过一个莫名的病毒的侵入。虽然我早早地做了备份,用另外一个程序将这个游戏继续写了出来,可是,没想到,中间还是有了疏忽,没有将那个病毒完全隔离住。所以,那个病毒暗暗修改了某个未知的程序,在我们来到这个游戏世界之后,突然现身,衍生了无数甚至连我都无法控制的大bug。而这个大bug的最终后果就是,很多原本设定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现在突然发生了,对,这个就是蝴蝶效应。现在,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可是,我却明显地感觉到山雨欲来前的沉重感。”
说到这里,他将他原本扛在肩膀上的直刃刀使劲在地上顿了顿,道:““新的乱世,恐怕真的要来了。”
闻停远见他说的认真,也跟着严肃起来,道:“你消失了这长的时间,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顾邕确实查到了一件关乎大远朝命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