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微：深冬，忆父亲

深冬，忆父亲

齐齐哈尔 周 微

　　雪花飘舞，冬来了。冰天雪地，寒冷来了。冷冷的寒气逼得人打寒颤，尤其是早上起来衣服裤子凉凉的，让人不想把胳膊腿伸进去，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过世多年的父亲。

　　记得那时我还小，就像我的小儿子喆这么大，姐姐像我的女儿珊这么大。三十多年前的天气没有大气层变暖的说法，每个冬天都格外冷。窗户上，甚至漏风的墙壁上满是白白的霜，在屋子里，寒气是赢家，它盘踞在屋子里似乎永远也无法被驱赶出去。

　　记忆里每天一大早，沉默寡言的父亲就起来了，点着地上的炉子。那时没有暖气，也没有电炉子，那种炉子是用砖搭的，一节一节铁皮做的炉筒子一直从屋里伸向窗外。砖传递热量很慢，屋里也就热得很慢。要一把一把不停地往炉子里添柴禾，稍不留神看不住火苗就会灭了，爸爸就一直蹲在地上往炉子里添火。火苗很旺，映红了爸爸消瘦苍白的脸，还有他染了白雪的头发。爸爸会在炉子前抽烟。爸爸把两面都写过字的作业本撕下来，每次撕下之前，爸爸都会问我和姐姐，这个有用吗那个有用吗，爸爸是最喜欢我和姐姐读书的。我和姐姐同意后，爸爸就反复几次对折纸张，纸上有了很明显的痕迹，沿着痕迹，爸爸撕下来一小块纸，把炕梢那个有漏洞的小盔子做成的烟笸箩拉过去，伸出涂了给奶牛抹乳头的凡士林的手，捏了一小撮烟沫在手心里，用右手的大拇指二拇指和中指来回捏着，直到那些大的烟叶变成了细碎的烟丝。然后放到纸上，卷好了，把二拇指伸到唇边，蜻蜓点水般地蘸了几下舌尖上的唾液，急忙地用手指上的唾液把卷好烟沫的纸蘸湿了，卷起来。爸爸和妈妈卷烟的不同就是在这里，妈妈会把烟卷凑近嘴边，有舌尖舔湿了纸，而爸爸从来不，都是用手指头沾湿了纸。爸爸每天早上抽烟都不用火柴的。那时叫洋火，洋火那么贵，能省就省，父亲说。父亲会把卷好的烟头凑近炉火对着了。那样子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晰，烟头在炉子前猛地一闪，爸爸急忙闪开，爸烟放到嘴里，使劲地吸了几口，烟就点着了。每次看到父亲和炉火对烟，我都很紧张，不敢大声呼吸，生怕那火苗突然窜出来，烧到父亲的胡子，还有头发。可是父亲很熟练，一次都没有被烧到。

　　这个时候，我和姐姐就腻在被窝里疯作一团，虽然已经有了电灯，可是大多时候都没电，屋子里的亮光就是一根瘦小的白蜡烛。妈妈很迷信，说白蜡烛是老人才用的，就给红蜡烛穿上了红裙子。聪明的母亲用红纸给白蜡烛涂上了红色。因为当时的红蜡烛要比白蜡烛价格高出很多，所以，我们家只能点母亲改装的蜡烛。小时候我很淘气，有时会顽皮地把蜡烛吹灭，爸爸就笑呵呵的看着，把蜡烛靠近炉子，用嘴使劲一吹，蜡烛就再次被点燃了。我记得点燃的烛光映着父亲，他一脸的幸福。

　　渐渐地，旺盛的炉火把狭小的屋子烤得暖暖的。暖流在屋内蔓延，弥漫开来。炉子就是燃烧的大太阳，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窗户上的白霜渐渐地化了，越化越少。那霜花很美，很美。父亲指着窗户上的霜花给我和姐姐做讲解员：看看这个像不像没有尽头的山，看看这大山是不是变成了小山，快来看，小山渐渐地变成几棵小树，小树呢，好像被人砍伐了，变成了树桩。父亲是最懂得霜花的。我和姐姐就跟着父亲的解说，看着树桩到最后也被暖流给吃掉了。另一个的窗上那幅霜花更美，是一幅唐僧取经的图案，隐隐约约的师徒四人，昂首前进着。只是渐渐地，不知道是他们走远了，还是他们融化了，蒸发了。“只要你让自己随便想，霜花是任何事物。”父亲告诉我们。父亲是读过书的人，这些母亲经常对我们说。父亲帮人给远方的亲人写平安信足以证明母亲的说法是正确的。

　　“该起来了，快点，要不上学不赶趟了。”母亲一边做饭一边嚷道，把我的窗花梦也叫醒了。父亲这时就拿起我和姐姐的棉裤棉袄，一一的贴近炉子去烤，这面烤热乎了，再翻过来烤另一面。里外都烤热了急忙拿给我们，口里忙不迭说：“快穿吧，要不又凉了。”调皮的我穿着线衣线裤在炕上跑来跑去，有时会把爸爸烤好的衣裤晾凉了，爸爸就会笑着再去烤，有时要连着烤上好几次，父亲也不生气，他从不让我和姐姐穿冰凉的衣裤。

　　那时我和姐姐是父母的骄傲，因为我们有傲人的学习成绩，他们把毕生的希望放在我俩的学业上。后来我成家了，父亲又把这个习惯这种爱无私地给了我的女儿珊。每个冬天的早晨父亲都把外孙的衣裤烘烤得滚烫，让我的女儿穿上。父亲走的时候也是大雪飘舞的隆冬，天让人感到格外地冷，冷得我裹紧了衣服，还是哆嗦成了一团，冷得我觉得春天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父爱被文人雅士用尽华丽的语句去讴歌，我却词穷了，语塞了，心里酸酸的，任泪下……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周微：齐齐哈尔作协会员，萧红文学院学员。散文集《流年浅处，几朵淡淡盛开的心事》，《梦里，瓣瓣蔷薇花儿香》。作品扎根生活，乡土气息浓郁，以描写黑土地为主，讴歌生活主旋律，弘扬正能量。作品常见《作家选刊》、《青年文学家》、《鹤城周刊》等纸媒和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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