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 | 接受学生再教育 ——崔云伟《鲁迅与西方表现主义美术》跋
近代文学研究 第261期
接受学生再教育
——崔云伟《鲁迅与西方表现主义美术》跋
文|魏建
魏建
崔云伟出生在美术之家，父亲是当地的著名画家，哥哥也是国内外知名的画家。绘画的天地就是崔云伟出生后成长的天地，他从小看到的多是画，闻到的多是墨香。他无法摆脱美术的浸淫，也就比一般人多掌握了一种语言——如何用线条、笔触、色彩（包括黑白）进行表达和交流。他先是从父亲的画里感受着中国传统艺术的魅力，后来又从哥哥的画里得到西洋现代派艺术的震撼。更重要的影响是，他似乎比一般人多掌握了一种思维方式——美术家式的形象思维。从大学本科到硕士研究生，再到博士研究生，崔云伟一直身在中国语言文学专业，但他心灵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却一直在美术的世界里游荡。
2000年崔云伟考取硕士研究生，回到了他的母校青岛大学中文系，很幸运的是，他本科学习时最崇拜的老师之一刘增人教授担任他的指导教师。其实，刘增人教授与我结识更早，关系更密切。我当年的中国现代文学课，有一半就是刘增人老师教的。我毕业后留校任教，在刘增人老师身边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跟他学习如何教中国现代文学课，跟他学习如何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史。学了四十年，刘老师的很多本事我至今没有学到，例如他的鲁迅研究、他的文学期刊研究、他的散文创作……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特别羡慕崔云伟：他能有三年时间跟着刘老师身边学习鲁迅研究。刘增人老师与崔云伟相遇，很自然就产生了崔云伟的硕士论文选题：鲁迅与美术。
2003年崔云伟考取了山东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我担任他的指导教师。我早就明白教学相长的道理，指导博士研究生以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例如，每当我与崔云伟一起谈论他的研究课题，我们两个很难分清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关于鲁迅与美术，他教给我的东西远大于我能给他的。
此前，我以为美术只是鲁迅的“业余”爱好，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在美术方面竟然那么“专业”，应该在他“思想家”、“文学家”身份之后，加上“美术家”；
此前，我以为鲁迅只是对美术有兴趣而已，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之于美术可不是一般的兴趣，而是一个“美术酷嗜者”；
此前，我以为鲁迅只是对美术偶尔着迷，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终其一生始终保持着对于美术的酷爱；
此前，我以为鲁迅只是喜欢观赏美术展览会，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亲自举办了“全国儿童艺术展览会”、“世界版画展览会”、“德国作家版画展”、“德俄木刻展览会”、“俄法书籍插画展览会”等；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偏爱版画木刻，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除此之外，鲁迅还喜欢收藏中国文人画、汉代画像石刻、中国现代书法、日本浮世绘等各类美术作品，而且多类收藏品数量惊人；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设计了北京大学的校徽、设计了自己多部作品的封面，他还有绘画等美术活动，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的美术实践富有强烈的艺术效果及其深刻的寓意，例如他设计《呐喊》初版本封面时，如何处理红、黑、白三色；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的字写得好，曾得到郭沫若的高度评价，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不仅是杰出的书法家，还是优秀的篆刻家；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关注东方美术，并且主要关注古代的东方美术，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鲁迅与西方现代主义美术的深刻关联，尤其是与西方表现主义美术之间是一种怎样的精神相遇；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独战众数”的“个体”理念来源于叔本华、克尔凯郭尔、易卜生、尼采等思想家，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凡·高、蒙克等表现主义美术家是鲁迅这一思想更直观的来源；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受到了罗丹、珂勒惠支等人的影响，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罗丹、珂勒惠支等人的作品和思想如何被鲁迅“拿来”并参与到改造中国社会之中；
此前，我只知道鲁迅如何汲取古今中外的小说艺术、散文艺术和诗歌艺术获得了他文学的辉煌，是崔云伟让我知道了：在鲁迅文学艺术力量之外还有线条、笔触、色彩、视觉意象等大量美术力量相辅佐；
……
现在大家看到的这本书，就是崔云伟的博士论文。论文答辩的时候，答辩专家一致肯定了崔云伟对鲁迅与西方表现主义美术研究的开创性贡献。此外，有的专家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以往我们熟悉的是理性的鲁迅，这篇论文让我们看到了特别感性的鲁迅；以往我们熟悉的是战斗着的鲁迅，这篇论文让我们看到了欣赏着的鲁迅。也有专家谈到，这篇论文刷新了我们对鲁迅“力之美”、“历史中间物”、“反抗绝望”等思想的认识。还有专家认为，这篇论文不仅是换了一种眼光看鲁迅，而且是为鲁迅研究开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在现场，听了这些我心里特别高兴，尽管深知这篇论文还有一些不足。
2003年至2006年，我是崔云伟专业学习的指导教师；从那时到重新阅读这本书的今天，云伟一直是我学习鲁迅与美术的导师。
崔老师：谢谢你！
2019年10月19日
近代文学研究 第26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