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张维忠/父亲的渔网

父亲的渔网

怀念我的父亲

作者：张维忠

老家的偏屋墙上挂着父亲在世时用过的几种渔网，静静的，布满了灰尘。

老家在洞庭湖平原，水系较多，各种小河、塘坝里蕴藏着丰富的鱼类资源，年少时常常跟随父亲去网鱼。

1985年，父亲从岳阳化工厂调回老家的一家工厂，工厂在湘江边，每年春天禁渔。开禁那一天，我和父亲天还没有亮就起床，我背着鱼篓，与上千人一起守在江边。江中无数的渔船，渔灯闪闪烁烁，一声炮响，顿时人声鼎沸，万网齐发，渔船上的吆喝声，岸边的喊叫声，响彻天空，收获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在晨曦的微光中激荡。

父亲把拖绳挽在手上，左手肘部挂着渔网一部分，右手托起有铅坠的底部，站好马步，一拧身，右手随身一抛，左手一松，渔网顿时张开来，成圆形飞向水面，沉入江水中，抓准时间，左手一抖，拉直拖绳，左右手交叉把渔网往岸上收来，只见渔网急速的抖动，鱼们在网里冲击。各种肥美的草鱼、青鱼、鲤鱼、鳙鱼翻跳着，很快就盛满了鱼篓。

原来没有冰箱，那么多的鱼都会送一部分给邻居，然后腌制起来，晒干，以后的餐桌上都能吃到美味的鱼干了，父亲的下酒菜也就不愁了。

星期天休息的时候，父亲也会拿着“赶网”去小沟里抓些小鱼小虾，晒干后和辣椒一起炒，香香的，很是下饭。

有一次，我和父亲带着“起网”去湖里，那天天气不好，湖边的路泥泞不堪，我赤着脚站在岸边看着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起网，收获的是一些杂鱼之类的，辛苦了一上午，也捞不到两斤鱼。湖边有几口队上养的鱼塘，可以看得见好多大鱼在水面上跳跃，我跟父亲说在那里起一次网，可以起到几条大鱼，父亲很严厉的告诉我，不能做那种投机取巧的事，要凭自己的劳动和努力。我知道父亲的心思，父亲没有上过学，十七岁在边疆当兵服役，部队里学到的都是纯朴的革命真理，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始终灌输着，凭自己勤学苦练掌握了一门技能，靠自己的双手养育了一家人，现在上班虽然辛苦，但每个月几十元的工资足够让家在农村的生活过得充实和温暖。

高中毕业后，我也在父亲的厂里上班了，父子俩时常骑着自行车去远一点的地方捕鱼，用来改善生活，却总能在很多次希望和失望中找到父子之间的快乐，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环抱着父亲粗壮的腰身，闻着父亲的烟草味和汗味，任凭风吹在脸上，享受这父亲给我的幸福和感动，至今难忘。

退休后父亲住在老家，时常和母亲出去捞鱼，吃的不多，喜欢而已。2014年初，父亲检查出肺癌，我们都要他多休息，他也闲不住，改成出去钓鱼，烟和酒都戒了。想像得到父亲一个人在水边静静的等着鱼儿上钩那种宁静和孤寂，那种失望和期盼，那种回忆和倔强，是何等的令人心酸。

2015年秋天，我和妹妹们回老家看望父母，父亲兴高采烈的拿出一张新的“丝网”，说一起去水库网鱼去，开车到了水库，找到一处浅滩，父亲在岸边牵着鱼网一头，我脱衣下水，牵着另一头，走到对岸，把网拉直沉人水中，用小石头在远离网的地方在水面溅起声响，赶得鱼儿乱窜，挂在网眼里。看着父亲因为高兴而像小孩子欢呼雀跃的样子，对岸的我不禁潸然泪下，希望上天能保佑我的父亲能多活几年，让我辛苦的父亲好好享受当下幸福的生活。

那一次的捕鱼，成了我陪父亲最后一次捕鱼，第二年春天，父亲离开了我们，母亲含泪把父亲的渔网收藏起来，挂在原来挂着的位置。每次回去，我都会看见那些渔网静静的在墙上等待着，散发着鱼腥的味道，期待有一双大手把它们取下来，欢快的扑向水中。

作者简介

张维忠，自由职业者，上过班，做过报纸编辑。闲暇之余写些散文和杂文。

_{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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