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黎汪洋的随笔《​​故乡过年》

故乡过年

小时候每到寒假,总是和父亲一起回通城乡下。那个时候老房子还没有盖好,天气冷的时候我们围坐在厨房里的火堆旁烤火,烧火的墙壁上总是挂满了熏肉。
熏肉是通城与湖南一带的传统食品。腊月杀猪以后,将腌制好的猪肉挂在墙壁火房的墙壁上熏。从农历十二月中旬到来年月半大部分时间都挂在火房墙壁上熏,烧柴火的时候放入茶果子、松果,任炊烟漫步的猪肉上,直到猪肉被熏干,肥肉与瘦肉成酱红色与淡黄色,远远地看去色泽亮丽,熏好的腊肉带着一股浓郁的烟熏味。用刀切开瘦肉部分全部被熏得通红,看上起就让人垂涎欲滴。
年三十的中午,奶奶会给村里的土地爷上供,祈求在新的一年家人平安事业顺利。三十的晚上还要给土地爷送蜡烛。
故乡的除夕之夜一直有“接饼”的传统。记得小时候每当吃完年饭,爷爷奶奶会在堂屋里摆上糖果等待村里孩子们的到来,每到半晚的时候时不时地有打着灯笼的孩子们来家里来串门,口里喊着;“今天过热闹年,不是饼,就是钱。”每当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都会笑吟吟地拿出糖果、饼干来招待小孩子。分到糖果的孩子们欢心雀跃地接过爷爷手里的糖果道谢后,又继续打着灯笼欢乐地到其他人家去接饼去了。
因为残疾,小时候的我很少和正常孩子那样在三十晚上出去接饼,每当除夕之夜我在房子的大门口看着村子里家家户户放鞭炮,儿童玩耍的样子,村子中心的池塘里倒映着河对岸房屋里的灯火,夜幕中无数个红色的大灯笼如同宝石一般,各色烟花爆竹不断地燃放。孩子们的笑声,鞭炮声,空气里弥漫着鞭炮的味道,给人满满的仪式感。
春晚是过年必不可少的,饭后散步以后,爷爷奶奶在客厅的熏笼当中燃起木炭,我们围坐在炭火边看央视春晚,十五年前的《央视春晚》赵本山范伟高秀敏的小品是重头戏,冯巩马三立的相声已经是春晚的重头戏,除夕守岁,到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叔叔会在厨房里切下几篇熏肉、熏鱼窜在铁丝上烤。那个时候烧烤也没有放什么调料,在炭火上烤熟了就开吃,烤熟的熏肉香咸,吃完后只是拼命地找水喝。
年三十晚上通常睡得很晚,初一早上七点钟就被爷爷奶奶从被窝里喊起来,初一需要早起,担心有亲朋好友来拜年,过年在家总是爷爷奶奶最早起床做早饭,早饭做好以后,爷爷奶奶来到卧室三请四请地喊我们起床吃饭。
早饭过后八九点的样子我们出去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拜年。初一是非常热闹的,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来到家里拜年,爷爷奶奶忙活着端茶捣水,初一通城农村的习俗是用米酒鸡蛋招待客人,通常说“吃招”“招”是米酒的意思。亲朋好友在一起聊聊家常,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生活。初二到初八便是忙活着走人家,今天这家请客吃饭,明天哪家请客吃饭,结婚的、孩子满月的、过七十大寿、八十大寿的。送礼收红包自然是少不了的。
过年除了走亲访友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活动就是祭祖扫墓了。每年的初三、初四,爷爷奶奶与父亲叔叔都要到祖坟上扫墓,扫墓的时候回放鞭炮、有时候还要放春雷。小时候的我不懂扫墓是扫墓,只是上坟的时候爷爷奶奶对我说:“虎子,跪下给老太公老太婆磕头,求老太公老太婆保佑你平平安安。”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上坟祭祖的意义,只知道大人让我磕头,我就磕头。一直到外公外婆去世以后的一次清明节,我去君山公墓扫墓的时候,跪在外公的坟头上才知道扫墓的意义。才知道面对这冰冷的墓碑前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祭祀仪式,而是一个人对已故亲人深深地思念。祭祖是血脉的传承,缅怀先人对晚辈的养育之恩。每一次扫墓都会勾起人们对故去亲人的追思。
每次扫墓的时候爷爷奶奶都要把坟头上的杂草烧掉,以防荒草遮挡住墓碑。有一年上坟的时候因没有控制好火,导致烧了大半个山坡。爷爷、父亲、叔叔用了好长时间才扑灭了火苗。那场大火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有几年过年,爷爷奶奶在田里种了马蹄。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全家拿着锄头箩筐去田间地头挖马蹄,冬天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地,我们全家在田间地头其乐融融地享受农家乐,天气好的时候爸爸会拿着锄头钢锯和爷爷去山上伐木。偶尔会挖一些蘑菇和野菜。
在家,爷爷奶奶总是换着花样给我们做吃的,磨豆腐是必不可少的,记得小时候每次用老石磨磨豆腐,一个豆腐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够磨完,每次磨豆腐爷爷和爸爸在互相推动石磨,乳白色的豆浆顺着石磨缝隙流入澡盆里。磨豆腐是一个力气活。每次磨豆腐爷爷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现在依稀记得爷爷奶奶磨豆腐的场景,从磨豆腐到煮豆浆,在加入石膏让盖上盖子,半个小时以后,乳白色的豆浆凝结成豆腐块
每次磨豆腐的时候我都会吃几碗豆腐花,我家的豆腐花比外面卖的货真价实,一勺下去是实实在在的实心豆腐,每次磨豆腐的时候我晚上都不吃饭专吃豆腐花,热气腾腾的豆腐花从口里进去驱赶走冬天的寒冷。有了电动粉碎机以后石磨成为农村生活的年代记忆。
小时候的我很顽皮,七八岁的时候过年有一次一位亲戚的孩子到我家玩,小孩子不懂事,放鞭炮的时候我故意把鞭炮点燃丢到他的衣服里。他被鞭炮烫伤了,奶奶与叔叔急忙上去安慰那个孩子,奶奶还给那个孩子的伤口上了药。当时的我还有点幸灾乐祸。而今二十多年过去每当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想到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时光流逝,小时候的玩伴现在已经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而我却依然单身,老家与我父亲同龄的人都做了爷爷,而我却依然是孤单一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我不喜欢过年了,一晃我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老家亲戚们的孩子与我差不多的人早已成家立业,爷爷奶奶一直希望我结婚。但是当下的我连正经职业都没有,每次回老家亲亲朋友看到我只是叹息我爸爸命苦,对过年的兴趣也淡了许多。
岁月不饶人,一晃我也是而立之年,爷爷奶奶已经是快八十的老人,近几年回家看到爷爷奶奶明显老了,奶奶成天担心我能否结婚,希望我能够生一个一儿半女。每当想起此事,我的内心无比惆怅,感觉自己不争气,有愧两个老人。故乡过年真是意味深长。

黎汪洋,大冶残疾人网络写手,爱好阅读、书法、摄影、弹琴,喜欢用手机记录生活当中的风景,在新浪博客写博客长达九年,有长篇小说《小公主的转型》, 童话《残疾老鼠的故事》,文学评论《奇葩诗人排行榜》等。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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