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高歌当永夜 7
第二十四章 处罚
死了?
此言一出,我如遭五雷轰顶,我真的害死他们了?
我身子不由得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勉强问道:“就算有垂涎宝藏之意,也罪不致死,更何况,晚晴是受我逼迫而来,虫大仙更是与此事全无关系,只因与我师徒一场,才处处维护,你们为何要杀他二人?!”
于丘冷然道:“尔等擅自闯入于家村,害老族长重病一场,不仅未诚心悔改,反而畏罪逃脱,你当于家村是可随意来去之地?逃走一个,我自然要拿剩下的两个开刀。”
原来不是因为宝藏,而是因为我私逃,才令于家村迁怒于他们。
也就是说,只因我无凭无据的疑心,亲手害死了自己最亲近的师父,和无辜殃及的晚晴。
一阵天旋地转,我捂住心口,闭眼定了定神,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却害旁人枉送性命。也罢,敢问老族长,他二人尸骨何在?待我祭拜之后,老族长可连我一并处死,好让我去地下向他二人赔罪。”
“早已扔了喂狗,收起你那假仁假义吧。”于丘冷笑。
我不仅害他们丢了性命,还连累他们尸骨无存?
瞬间,我胸中气血翻涌,几乎窒息,只能狠狠向着自己胸口捶了几下,“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这才觉得稍稍缓过气来。
于夕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杀了他二人,我已消气,你走吧,我不杀你。”
我仍捂着心口,一字一顿道:“虽非亲为,亦同我杀。我已是诛师灭友之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说着,我缓缓抽出刀来,只觉得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依稀能看到于夕霖和于丘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将衣衫撕下一块,用刀在手上深深地划了一道,剧痛之下,眼前重新清晰起来。我蘸着自己的血,用钦臬司暗语在衣衫上写明前因后果,我是如何冤枉了白祖崇,晚晴,以及褚知白。
越写越是悔恨难当,只觉得那殷红的血,都是锥心之刺,扎得我生疼,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无论我如何难受,都不及师父与晚晴所受冤屈之万一。
写完之后,我恍惚地看向于夕霖,道:“此信极为重要,需速送至新阳府衙陆休,我已是将死之人,还望老族长成全。”
于丘道:“于家村已多年不与外人来往,你这封信,没人帮你送。”
我看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衣衫,没办法,最后的消息送不出去了。不过,陆休才智非凡,不需我解释来龙去脉,也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于是,我木然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道:“罢了,若有一天陆休寻到这里,再转交也不迟。”
说罢,我不再多言,举起长刀便要自刎。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石子破空而来,重重地打在我的刀上,我本就魂不守舍,虚软无力,这一下差点握不住刀,反被石子之力带得歪倒在一旁。
“你可真沉得住气,再慢些就真的救不下了。”于夕霖开口道,声音中隐约带着笑意。
“这逆徒差点将我活活气死,不叫他吃点苦头怎么行?”
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忙回头看去,刚从房中出来的那人,不是白祖崇还有谁?
“师父?”我轻轻喊了一声,有点怀疑是自己临死前眼花了。
“我是你师父?我不是处心积虑要害死你的奸诈之辈?”白祖崇走过来,边骂边拉过我的手端详伤口。
这举动太熟悉了,当年我时常受伤,不是与其他孩童打架,便是自己贪玩挂彩,我害怕惹娘亲伤心生气,总要先去师父那里,求师父帮我处理一下再回家,师父每次都是这样,边骂个不停,边替我包扎。
我呆呆地看着忙个不停的他,终于确定他真的活着,正好端端地在我面前,一下子悲喜交加,不顾浑身鲜血的狼狈,抱着他大哭起来。
白祖崇哭笑不得道:“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哭过,老大不小了却要丢这个人。”
我仍是嚎啕不已,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有冤枉好人的内疚,有私自逃走的懊悔,还有发现原来我并非无人可信的庆幸。
也不知哭了多久,白祖崇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故意取笑道:“唉,早知道你这样的哭法,我还真不如死了清静。”
我被逗得一乐,这才渐渐收住情绪,抹了把脸,看着白祖崇傻笑起来。
“行了行了,别丢人了,”白祖崇板着脸道,“本想好好收拾你一顿,被你这么一闹,我也没法子了,算了算了。”
我挣扎着跪倒在地,端端正正地向着白祖崇磕了个头,肃声道:“徒儿罪该万死,请师父重重责罚。”
“陈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这时,院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晚晴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惊愕地冲我跑来。
我又是欢喜又是尴尬,见她没有半点怪怨,反而看着我衣服上的斑斑血迹满脸担忧,更是内疚到无地自容,忙道:“我不要紧,晚晴,你没事可太好了!”
于夕霖站起身来,悠悠道:“好了,都进屋慢慢聊吧。”
众人进了屋,于丘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没个好脸色,而是端来清水让我洗了脸。
方才自刎时,我已划伤了脖子,白祖崇和晚晴帮我上了药,我也不觉疼痛,连声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十五章 后来的故事
原来,我离开后,于夕霖确实怒不可遏,病情愈发严重,村中本来就没什么高明的医师,熟知江湖邪门歪道的白祖崇算得上半个大夫,于丘只好将白祖崇放出来治病。
白祖崇知道于夕霖大部分是心病,就提议叫来晚晴将事情都说明白。其实那日在祠堂,于丘听出我要说的乃是于夕霖家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当日于夕霖太过激动,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所以他才阻止了我,如今身边没有外人,当然同意叫晚晴前来。
晚晴胆小,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才算说清,虽然纸条都已被毁,但她尽心照顾于月见,熟知于月见性格喜好,于夕霖一听便知她未说谎,就这样,真相大白。
但晚晴自己过不了那道断崖,只能暂且留在于家村,白祖崇则依旧当他的“虫大仙”,时不时来探望一下身体逐渐好转的于夕霖。而我的归来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在意外,提防,以及难免带着的一点怨气的驱使下,他们有意演了一出戏,既是试探,也是戏弄。
听到这里,我赧然道:“此事确是我的错,你们怎样对我都是应该的。”说着,我将如何误会了白祖崇与晚晴解释了一遍。
白祖崇听完,狠狠拍了我一巴掌:“当个特使给你当出疑心病了是吧?怀疑到你师父头上了。那后来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错了的?”
“后来我发现,新阳府尹褚知白盗取过于家村的宝藏,所以——”
“府尹?”众皆讶然。
“是,但他拿走宝藏,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新阳。”随后,我将褚知白的做法与想法一一道出,他是如何挖空心思寻找遏制蝗灾的办法,如何节衣缩食并冒着风险四处筹钱,又是如何顶住上上下下的压力一心修坝,甚至想出利用连他自己也不信的求雨之法来安抚民心。
讲完之后,大家都默然不语,褚知白的所作所为,正邪参半,确实令人心绪复杂。
最后,还是于夕霖先开了口:“褚知白此举,也算大德大善,盗走的宝藏,于家村不再追究。”
我抱拳道:“老族长英明。”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脱口问道:“那位于月见前辈,与老族长究竟是何关系?”
这句话一出,大家又都沉默了,过了片刻,才听于夕霖叹息道:“她是我的独女。”
果然如此,我暗暗想着,听他继续往下说。
“小女天生聪颖,自小被我视为掌上明珠,只可怜她娘亲去世得早,我又忙于公务,对她疏于管教,慢慢将她养成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后来为躲避追杀,我带着族人逃到此处,从此不与外人接触,小女不依,说我们这样与笼中鸟有何两样。
“她不知这世道有多凶险,我只能将她关起来,想着她再大些就能懂事,谁知,村中另一个更年轻、更惦记着外面的姑娘——就是你方才提到的那于二苗——偷偷将她放走,自己也跟着跑了。”
“我带着于家村所有人找了很久,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怕再找下去被外人听到动静,只好放弃,此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小女。我原以为今生只能如此,没想到竟从你口中又听到了她的名字。”
“难怪老族长那日会如此激动。”我接口道。
“是啊,本以为从此再无音讯,却又听到了消息;本以为可以再见一面,却发现已是天人永隔。小兄弟,你可知那日我承受了多少大起大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那'老阴接驾,烧云烟歇。小霁补天,夜魄独明’又是何意?”
“那是小女年幼时,我同她的游戏之作,看似不通,实则暗含我与她的名字。此作这世上只有我们父女二人知道,你若光说出小女名字,还可能是在诈我,但你连这四句诗都知道,就说明你一定认识小女。”
我挠挠头:“其实我不曾有缘见过月见前辈,是晚晴将那些字条拿给我看,我才知道的。”
“嗯,晚晴同我讲了。”于夕霖点点头,忽然一把抓住我,“但她不识字,说不清其他字条的内容,你呢?你记不记得小女还写了些什么?”
我边回忆边慢慢地道:“字条共有十二张,其中八张已涂改到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剩余四张,除了写着那四句诗的字条外,还有一张是去藏宝之处的地图,一张只能认出“不孝女”和“告平安”六个字,一张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图案——”
说着,我在桌上大致画了画那个图案,于夕霖看着看着,忽然眼泛泪花:“那是她小时候闹着要属于自己的府邸,我便令人在她房间门上刻了这样一副'拨云见月’,哄她说有这个图案的便是她的私人领地,谁也不能擅入。原来这些事,她都记得……”
第二十六章 救命恩人
于夕霖说到这里便有些说不下去了,涕泪横流,看着有些可怜。
进屋之后一直没说话的于丘开口道:“老族长,我觉得舅姥姥是想告诉您,她一直很牵挂您,画下我们的藏宝图,也是为了让看见字条的人在寻宝时,能顺便去于家村向您报个平安。”
于丘无意中安慰于夕霖的话令我恍然大悟,我终于彻底弄清了于月见的故事。
她在年轻时偷偷离开于家村,辗转到了新阳,被刘家收留,为隐瞒身份装作不识字,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心中挂念老父,想托人去于家村报信,可那时她已是重病缠身,只能趁神智还算清楚的时候写下字条,可是多年不提笔,再加上年岁已高,短短几句话,却写得歪歪扭扭,涂改个不停。若不是晚晴记挂,恐怕那些字条早就被烧了。
想到这里,我也跟着道:“不错,想来那张写着'告平安’的字条,原意是想让人将这些书信带给老族长,她愿以藏宝图作为酬谢。”
于夕霖老泪纵横:“这个傻丫头,想我了自己回来看看便是,若她执意要走,难道我还会为难她不成?”
我劝慰道:“老族长莫要难过,月见前辈在刘家过得很好,嫁的夫婿也很护着她。”
一直没出声的晚晴也怯怯地开口:“是啊,刘老爷真的很宠刘老太太,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老婆那样好。”
“真好,真好。”于夕霖低下头,偷偷拭去泪水,聊到自己的独女,他不再是威严的老族长,而是一个与爱女分离二十多年的普通老人。
我见气氛太过沉重,便引开话题道:“老族长可曾听说过钦臬司?”
“不曾听过。”
“那便怪了,钦臬司地形复杂,据说暗含先古阵法,寻常人进入必会晕头转向,不得出路。奇怪的是,于家村的布局竟与钦臬司几乎一致。”
白祖崇闻言,忽然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一直好奇,你小子是如何只身逃出于家村的。”
我也醒悟道:“是了,对外人而言,于家村如迷魂阵一般,难怪那天夜里师父非要放我走,其实是想为我带路。”
“是啊,结果好心被你当成恶意。”白祖崇没好气道。
我赶紧赔笑:“徒儿错了,大错特错!”
于夕霖稍稍被我们师徒二人逗得舒展了些,道:“我确实不知钦臬司,不过这样的困人之阵,是我结合古书想出来的。”
我愣住了:“听说钦臬司是由铸工司的一位高人设计的,老族长,莫非您是——”
“铸工司啊,里面好多我的弟子。”
众人都是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就连于丘也不例外。
“与我同龄的老家伙们都先走了,我也不再提过去的事,于家村很少有人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带着大家逃到这里隐居,今日也算有缘,便讲给你们听。
“我打小就喜欢摆弄机关器械,靠着这个本事,一步一步被先帝召入宫中效命,钻研出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就连皇宫里的每一处暗道密室,也都是出自我手。可是,知晓太多皇室秘密的人是活不长的,在我为皇宫设好机关密道后,先帝决定将我赐死,好在我遇上贵人相助,这才留了条命,苟活至今。”
我听得有些心寒,于夕霖这番话,让我想起陆休的身世和皇上对他的猜疑,成为万人之上,就意味着要防备每一个人吗?
可是,我也只能替他们这样的人感到不值而已,除此以外,我无力让事情有任何改变。
我越想越憋屈,忍不住站起身来,负手立于窗边,低声道:“究竟是多大的理由,才能令人如此理所当然地过河拆桥?。”
于夕霖怔怔地看了我半天,忽然道:“小兄弟,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与宫中什么人认识?”
我一愣,笑了起来:“那可就多了,身为钦臬司特使,时常要同大小官员打交道。”
“不,不是官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的神采气度有些眼熟,你在祠堂受审却面无惧色的时候,你决定向虫大仙和晚晴以死谢罪的时候,尤其是刚才,你站在窗前说着'过河拆桥’的时候……”于夕霖又打量了我一番,试探着问,“你可认识宫中的王爷?”
王爷?我倒是同乐王相熟,但乐王比我年纪还小,于夕霖逃出宫中时乐王还未出生,应该说的不是他,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夏王。
于夕霖见我迟迟不答,面色变幻不停,便道:“小兄弟,我年岁已高,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几个也非多事之人,你尽管放心说来。”
我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怀疑你们了,我只是——不想承认我是他的血脉。”
于夕霖直直地盯着我:“谁的血脉?”
“夏王,我是夏王私生之子。”
大家都被我的这句话惊呆了,齐齐张嘴望着我,只有于夕霖在我话音刚落时便立刻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作势要下跪。
我一把扶住他,忙道:“老族长这是要做什么?”
于夕霖眼睛极亮,语调都有些颤抖:“老天开眼,让我还能见到救命恩人的后代,请受我一拜!”
我赶紧拉住,口中道:“老族长折煞我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救我性命的贵人,就是夏王啊!”
第二十七章 情根
我愣了一下,夏王于我而言,是憎恨,是隔阂,我根本不了解他的脾性与过往,却没想到,他竟救过于夕霖的命。
“当年,他比你还要年轻,也是这样有情有义,坚守公道,看不惯先帝的过河拆桥,就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将我偷偷送出宫外,还以烧焦面目的死囚假充我的尸首,我全靠夏王的仗义相救,才能有今天啊!”
我听得呆住了,忽然想起在兰南我被打入死牢的时候,夏王也打算以相同的办法救我出去,原来他已经干过一次了。
“可惜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夏王,本以为只能来世再报,感谢老天爷,让我又有了机会,能向夏王之子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摇头道:“不必了,我未受过他的恩,也不想沾他的光。”
“你——”于夕霖被我冷淡的样子弄得有些无措,其他人也都奇怪地望着我。
“我娘亲只是夏王不愿迎娶的平民之女,我也只是入不了皇室的野种庶子,我们不敢,也不愿高攀夏王。”
“可是——”于夕霖有些疑惑,“在我的印象中,夏王古道热肠,极重情义,绝不会做出抛妻弃子之事。”
“师父,”我看向白祖崇,凄然一笑,“我小时候是何模样你最清楚,因为没有父亲而受尽欺辱你也都看在眼里,难道还能是我胡编的不成?”
白祖崇定定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不,”于夕霖皱眉道,“夏王绝不是那样的人,皇家管制森严,一定是先帝不允许夏王迎娶平民,所以——”
“无所谓了,”我打断他,不想再听任何人为夏王辩解,“夏王是老族长的救命恩人,但他是不是有情有义,是不是被逼无奈,都与我无关,对我而言,他不过是那个醉心于黄白术的'仙王爷’。”
众人都无话可说,我也不想再开口,疲惫地坐回椅子上。
白祖崇忽然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夏王为何突然对求仙问道起了兴趣?”
我将头埋在手里,闷声道:“是想长生不老吧。”
白祖崇缓缓道:“我倒觉得,或许是他深爱你的娘亲,却因种种原因无法厮守到老,所以他只能装作一心求仙,无欲无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逃避先帝为他指婚,才能一辈子都不辜负你的娘亲。”
我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从未这样想过……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他终身不娶,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但我娘亲,依然一辈子等不到他,依然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我也——”说到这里,我猛地停下,不想继续说下去。
白祖崇见我如此,也不再多说,轻轻拍了拍我。
我心中五味杂陈,也许在他们看来,夏王是个好人,而他甘冒风险救下于夕霖,也确实令我刮目相看,可我还是为娘亲感到难过与不值。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想到那抹倩影。
直至今日,回忆起那天的分别,我的心依旧会一阵一阵地揪着疼,我相信,她也时时在牵挂着我。但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没有将来,所以,我们索性选择不要开始。
若是当初夏王也能看得这么明白,娘亲的一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们一聊便是一整天,自从来到新阳,心情之大起大落远超于过去十年,如今困惑着我的种种都有了解答,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的我终于感到了倦意,聊着聊着便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从窗口望去,于夕霖和白祖崇又在院中晒着太阳闲聊,晚晴和于丘在一旁静静地听,我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便抬步走出门外。
“唔,终于醒了。”白祖崇当先看到我。
我不好意思地向众人行礼:“让各位见笑了。”
于夕霖笑道:“能吃能睡乃是人生大幸,到了我这把岁数,再累也只能瞪着眼发呆。”
说笑间,晚晴给我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粥,我道了谢,对着她道:“我得尽快赶回新阳,将之前查到的事告诉陆休,你要一起走,还是待我事情了结再回来接你?”
晚晴低下头,咬了咬唇,道:“陈大哥,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事,我觉得,刘老太太的字条被我找到,其实是她的在天之灵叫我来替她照顾老族长,而且我在新阳也已没有一个亲人,所以我想留下来。”
我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便点头道:“也好,你留在这里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虽然你说扫背求雨是骗人的,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大家。陈大哥,求你一定要帮帮他们!”
“放心,”我重重地点头,“不管是我,还是陆休,都绝不会再让新阳百姓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