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捡话（56集）

四月八，吃枇杷。

几场梅雨过后，一棵棵枇杷树上挂满了黄灿灿的枇杷果儿，籽粒饱满，象一颗颗金色的玛瑙。

插完田后，我爷爷爬上田边的一棵枇杷树上，折了几枝熟透的枇杷，取下头上的瑶巾包了。

回到家时，我父亲正迈着小腿儿在院子里摇摇晃晃地蹒跚学步，我奶奶跟在身边照护着。我父亲见了我爷爷，欢喜地叫道：“大、大……“就要朝我爷爷扑来。我爷爷忙上前将他接住，举到了空中，惹得我父亲咯咯娇笑。

爷爷将父亲在空中抛起放下，玩了一会儿，把他放到地上，道：“爹去给你洗好吃的。”

我爷爷走进堂屋，在八仙桌上打开瑶巾，取出枝金黄饱满的枇杷，到灶房水缸里舀了瓢清水洗干净，用一只海碗装了端到院子，取出枝肥熟的枇杷，去掉皮和籽核，塞到我父亲的嘴里。我父亲吃了后，攀住我爷爷的手，道：“要、要……“

我爷爷笑笑，又剥了一棵，刚要喂给我父亲，坐在阶前长条木凳上扎扫把的太爷爷道：“桃红李白杏伤人，枇杷树下抬死人！小孩子枇杷吃多了，要拉肚子！“

我奶奶接口道：“他只望我俩娘儿早点死呢！“

我太爷爷拉下脸，狠狠地瞪了我奶奶一眼，怒道：“有花，你这是么个话！近些日来，你太不成体统了！张口闭口就对启山脏话连篇！虽然，如今我老向家没落了，但，老向家的女人三从四德还是要的！“

“我敢骂他？他现在长本事了呢！“我奶奶顶嘴道。

“怎么回事？”太爷爷看向我爷爷。

我爷爷干笑两声，不敢回答。

太爷爷又看向我奶奶。

奶奶没好气道：“他钻到了桃花的被窝里！“

太爷爷看向爷爷，从他的脸上已得知不会有错，觉得有些理亏。过了好大一会，才理不直气不壮地道：“男人嘛，偷吃一回两回也不算什么事。偷人偷人，个人本领，偷不到人，还不算人哩！”

“哼！”我奶奶气鼓鼓地进了茶堂。

这段时间，奶奶心烦气燥，动不动就对我爷爷发脾气，满嘴脏话。我爷爷自己理亏，也不跟她计较。有时，被骂得心烦了，就挑着担箩筐跟在她身后，任凭她怎么谩骂，就是不还嘴。等我奶奶骂累了，不再骂了，又找点笑话将我奶奶弄得生气！

我爷爷不怕我奶奶骂，就怕她去找桃花干架，那样，就闹得满村风雨了。

我爷爷出事的第二天，我奶奶确实去找了桃花。

我奶奶抱着我父亲到桃花屋时，刘毛共不不，桃花披头散发的坐在茅屋前的小板凳上发愣。

我奶奶本想责问她几句，可看到她那可怜的模样，心又软了。

桃花见了我奶奶，卟嗵一声跪了下来，流着泪道：“嫂子，对不起！我本想报复下刘毛共，哪知无意中伤害了你。“

我奶奶眼角一酸，眼泪也簌簌的流了下来，两个女人互抱着嘤嘤地哭着一团。我父亲以为俩人打架了呢，吓得哇哇大哭。我奶奶忙放开桃花，柔声细语地哄起我父亲来。

三癫子屋的大黑狗今天咬伤了人，赔了一箩稻谷。三癫子一气之下，将大黑狗吊死了。将四条狗腿挑到街上卖了，留下狗身、狗头和一些杂碎一锅炒了。

晚上，三癫子将我爷爷、黑毛狗、田狗儿、二顺子和三癞子叫到他屋吃毛狗。

两碗酒下肚，黑毛狗好奇地问：“旮巴佬，这几天嫂子怎么张口闭口的拿脏话骂你？“

我爷爷干笑两声，敷衍道：“这几日她心情不好。“

田狗儿也好奇地问：“她那么骂你，你不但不还嘴，而且挑着担箩筐跟在她后面，这是么个意思？”

我爷爷喝口酒，没好气道：“我不挑着担箩筐跟着，若脏话弄丢了，她下次用么个骂人？”

几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三癞子道：“那晚我好像听到刘毛共到你屋里吵闹？是不是你把桃花睡了？“

“别瞎说！“我爷爷心虚地对三癫子道。

三癞子道：“这里面必定有猫腻。”

我爷爷瞎编道：“那晚刘毛共来我屋借钱，说是到贵州去贩牛。我堂客不肯借，还把他骂了顿，俩人就吵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田狗儿道，“把钱借给他，和用肉包子打狗差不多。“

二顺子道：“把钱借给他也没事，到时不还，让桃花陪几夜就行了。“

三癫子的婆娘兰嫂没好气地瞪了二顺子一眼，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爷爷见话又扯了回来，尴尬地笑了笑，忙端起酒碗道：“喝酒，喝酒。“

三癫子的婆娘好家看出了些什么，八卦心起，放下碗筷，用一只空蒸钵盛了碗狗肉，道：“我去给有花送点。“

三癫子的婆娘来到我们老向家，我奶奶正在给我父亲喂饭。她将狗肉放到八仙桌上，笑道：“尝尝鲜。“

我奶奶道：“兰嫂，你太客气了！“

三癫子的婆娘性子直率，问：“有花妹子，旮巴佬是不是到刘毛共屋偷腥？“

我奶奶的脸一下拉了下来，不悦道：“兰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兰嫂讪讪地笑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吃在碗里，看着锅里，你可要把他管严了！”

我奶奶怒道：“他敢！“

兰嫂笑眯眯道：“这很难说！”

我奶奶狠狠地道：“他如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就把他那东西割下来喂我们家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