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星 | 又到一年高考时

又到一年高考时

作者：庸星

那年，母亲自知病得不行了，躺在床上，就在看着我为她熬药端水的那会，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星呀，要你能工作自己挣钱了，妈也就放心了。

母亲养了我们七个儿女，我是她最小的一个，那些酸苦的日子真不是我能说得过来的。我懂母亲的心愿。就在这一年，我从甬城第一中学高中毕业，连高考都不曾报名，一出校园就顶替进了单位。只是母亲终究没能拿到我的第一个月工资，她等不及了，撒手西去。

我清晰地记得母亲逝去时那双不曾完全闭上的眼睛，记得她眼角边缓缓流下的那滴泪珠，这是她对我最后的眷念和祝福。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很能见证时代的变迁。刚上学时跟着“黄帅”闹课堂；读中学处在“抓纲治国”的间隙，等到教学正规了，也快高中毕业。好在高考已经恢复，我既没参加高考，或也考不过人家，没个理由，只怪自己不够努力了。以至一放下书包，又忙着补习文化，参加各类成人教育。国人向来看重读书，“学而优则仕”成了改变个人命运的捷径。于是，科举不死，高考继之。那些金榜题名的以为是一步登天，光彩溢漾；而名落孙山的则举家殃及，唉声连天。

忽是想起2007年我们省里的高考作文题《行走在消逝中》，当时曾惶惑于这样的命题作文，而转眼间竟又匆匆十几年过去，这岂是学子们的作文，分明是留给每个世人的哲学题、人生题！

行走在消逝中，拿朱自清散文里的话说：燕子去了；杨柳枯了；桃花谢了。太阳有脚，在轻轻悄悄地挪移……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你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了，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你身上跨过，从你脚边飞去。待等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之间，又怎样地匆匆啊，于是，我知道了，行走在消逝中，那是时间夹带着青春年华，在雾一般的迷茫和箭一般的鸣镝中流逝。

行走在消逝中，走过了四季，走过了花开的日子，且行且远，在逝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过去的时间如轻烟，被微风吹散；如薄雾，被初阳蒸融。我的时间究竟还有多少是为我自己留着的。我这样想着，虽则热血沸涨，却也不免的要嘲笑起自己了，若是顺着学子们的写作思路，如果仅仅将消逝当作一种灭绝，将时间作这样颓废的描述，未免太过灰暗和消极了，这也肯定不是高考出题人的本意。既然是让读书人写这一类的文章，原该是要阳光一点的，让人看着一付朝气蓬勃，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于是，写我的时间，是不是也该再添上些诸如“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再加着些“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一寸光阴一寸金”；如此这般励志醒世之句。

显然，时间属于那些天天进步着的年轻人。而我分明听到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逝乎。又到一年高考时，每每念及此题，心已戚戚。

作者：庸星

因着名字带星，祖居甬上，是以自称。爱学字、学画、学作文，积数十年笔耕，聚百余万文字，多以自娱自乐。

编辑 | 平安

审核 | 浩海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