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外婆眼里没废物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回眸凝望

物尽其用，可以减少很多所谓的“废物”。

外婆眼里没废物

文 ‖ 张亚凌

我一直不知道，是因为外婆有颗玲珑心才手巧，还是手巧心玲珑？儿时的我，喜欢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外婆做活计，也就是拾掇废物。错了错了，我这样说外婆肯定会生气的：在她眼里，就没有废物，只有待用的宝贝。

找人讨来书店里打包书捆用的塑料编织袋，先染色，红的绿的，当然还有本色的白。晾晒干后，见缝插针忙里偷闲，外婆就编出了篮子，大的小的，方的圆的，绿的草红的花。外婆似乎不喜欢独自占有，自个留一个，别的就送了亲戚或乡人。

 我有时想，外婆在乡里的好名声，该不会都是这样散东西得来的？

偶尔包顿饺子，盛一碗，就让我给东头奶送去。我叫“东头奶”的其实是个孤老婆婆，好像跟谁都没亲没故的。外婆从来不晓得，我送的路上会揭开搌布偷吃一个吧。

输液管那时多稀罕，大家伙有病都扛着，谁有福气好好看医生，还输液？也不知她从哪里讨来一把输液管，冲洗干净后，只是借助豆子、纽扣、火柴棒，就可以编成各种动物，很是好看。蜗牛蜻蜓，小金鱼螃蟹，小兔子小狗……只要我能想到的，外婆就能编出来。有时我真的想不出自己要什么，外婆也会编出我没见过的稀罕东西。看着外婆用小剪刀剪出俏丽的花纹，绾来绕去，插进去拉出来，初具形样，再打扮几下，就栩栩如生。

  是那些形样都在外婆心里单单等着外婆唤醒，还是外婆的手上有仙气？有一次我看得痴呆了，不由地伸出小手，轻轻地在外婆手背上摩挲起来。外婆笑着嗔怒道，小傻瓜啊。

炕头的小包袱，里面全是碎布片，调整好花色，外婆就集成好看的书包，坐垫，门帘，夹背心，反倒比整块布做的好看多了。

我的脚趾头长得太任性，从大趾头往后，齐刷刷的三角形态势。布鞋前面被顶破了，趾头露出来了。鞋可不像软的衣服，缝补后不影响美观反倒更漂亮。外婆就将前面的口子剪得更大，将后面的鞋帮也剪掉，就成了夏天里骄傲的鱼嘴拖鞋。

碗儿盆儿补过后再次破损，就只能退出厨房了，外婆就让它们在照壁前充当了花盆……用外婆的话说，过日子哪有废物，竹笼破了还能当柴火烧。

已经富裕了的今天，我是贫贱命吧，常常会想起陪伴在外婆身边的日子。也记得多少年前外婆常唠叨的，只要勤快，烂日子也能缝补出一朵花，就怕懒散，懒散了日子就过到底喽。

每每看到一年四季都闲散地坐在家门口或游荡在村里、街头的人，就莫名地生出难过来：当一个人宁要把自己摆置成废物时，谁能奈何得了？谁能神奇地像外婆拾掇废物那样将他们变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