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驯服说起

作者：莫小年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这段《小王子》中的经典话语， 指出驯服就是“建立联系”，可见驯服是一个把“你”纳入“我”的日常生活世界的过程，换言之，是在建构初级群体。但是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存在，却不简单——特别是在麦当劳化的社会中：后者追求效率，但驯服讲究用心的投入；后者是可计算的，但驯服不是冰冷的数字运算；后者还是可判断的，但驯服不是遵照一个标准的制造；最后，后者具有可控性，驯服过程中对对方的倚赖以及时间的花费，都是不可控的。

驯服不是陌生人社会中的交换，也不是你追我赶的消费，而是一段抱慰。

“抱慰”这个词，很能打动人心：它不是单纯的安慰，而是超越肉身的互动。现代性不需要一对一的深层次交流，追求利益、计算得失才是它的向往，但这些在驯服面前，恰恰不值一提。

说起“驯服”，便想起最近“流行”的一个词汇：抑郁症。我们如何面对抑郁症呢？

大概首先需要去标签化。贴标签的正功能是突出事物特点，节约成本；其弊病在于抹除掉事物的其它属性，交流变得浅表。我们面对抑郁症就是如此：抑郁症用“抑郁”一个词概括就好了，它的成因、它的症状、它的影响和它的结果等等挣扎，又有什么价值呢？这样，原本是在意异质性的愈疗，就变成了讲求同质性的联系。

既然谈到了疾病，就再来看看医患关系罢。

医患彼此都是陌生人，他们的距离既不太近，以至于无法诊断，也不太远，以至于冷漠无比。但是我们很难相信陌生人——相信陌生人的成本可能会很高，便努力将陌生人去陌生化：有关系当然好，没有关系也要拉扯出一段关系。

去陌生化是熟人社会的特征，陌生化（我们每天需要接触大量的陌生人）才是现代社会的征兆。但是我们习惯了在现代化的社会中，继续运营不那么现代的联系——关系。这一错位让事情变得简单又复杂：有关系就一马平川，没关系就自认倒霉。关系，是人际交往的润滑油或绊脚石。而要理解国人的关系学，需要将阶层、性别、互动方式等变量纳入思考。

回到开头，去陌生化是驯服么？答案大概很明确，那不是驯服，而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