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我只想流浪(一)
余生,我只想流浪
“ 赵老师,你想好了,你要走吗?”王校长再次问。
“是的,我想换个城市,重新开始。”赵蕊坚定地说,“这个城市我待不下去了,我怕再待下去,我会疯掉。”
“蕊蕊呀,作为长辈,我理解你的逃避。可是,作为同事,我真担心你呀,舍弃一切,到一个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陌生城市,遇到困难,你怎么办呀?”王校长苦口婆心的说。
“对不起,王校长。”赵蕊泪流满面,“可是,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如果不习惯,或有任何困难,你随时可以回来,我们南城一中需要你这种优秀的老师呀!”王校长说。
“谢谢你,王校长!”
八月乘着桂花的缕缕清香,延续着七月的热情与奔放,横跨在夏秋两季交替的接口,在铭刻着的绿色希望之上泼墨成色彩绚丽的诗章。
季节的阳光翻动色彩的手掌,把葱茏茂密的葡萄架上缠绵的青涩演绎成由绿到紫的浪漫,炫耀着一个即将采摘的季节,婉约成玛瑙般绚丽的诗篇。
季风的氤氲吹开大地上最质朴的花朵,那些薄如蝉翼的或雪白,或绯红,或绛紫,或米黄色的棉花花的花衣,摇曳在风里,沐浴着八月的阳光雨露,留恋不舍地紧紧拽住饱鼓鼓的锥形棉桃,无可奈何地从桃嘴一直滑到桃尖,直至脱落入泥,壮烈地书写这繁华一世的情缘。芝麻花以淡雅的色彩和流动的暗香,用喇叭向大地虔诚地吹开满怀的渴望,走过一个炎热的夏季,依然在八月里一节一节地向上次第奔腾绽放,用希冀延续着生命永葆青春的无限活力。
是谁蘸了八月的太阳里炙热的火色?把青稞之上的穗头一点一点涂抹,想赶在九月里雕饰成千万个火把,立在绿浪之上笑对天歌。
玉米扭动着腰身,把别在腰间的心事,用一束由浅粉到深褐缓缓过渡演变的丝线,牢牢拴住羞涩的爱情,在季节的阳光里膨胀着日渐饱满的粒粒激情。
八月的天空犹如一泓无痕的秋水,明朗、恬淡、深邃、高远。
八月的原野上,那苍劲的绿色中透着微微的黄韵,高傲地展示着一幅幅日渐成熟与诱惑的画卷。
赵蕊站着,看着自己生活了28年的南城,她好想,把这些都带走,把所有的快乐记忆带走,那伤心的就永远留下了,该有多好!
如果可以一生顺遂,谁愿意颠簸流离?如果生活可以继续,哪怕苦一点也没有关系。可是,自己怎样才能忘记那段梦魇一样的岁月?那条熟悉的街道,那条走了二十多年的大桥,怎样能从记忆里剥除?只有走,只有远离,她可能才能活下去吧?
赵蕊的心又疼了,疼得她想趴到地上,来忘却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她无法忘记,也不会忘记。一年多了,421天,她是怎样度过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痛,只有痛,才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有活着,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三个人,才对得起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她的平安呀!
所以她决定去银城,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因为她的心 再也没有归宿了。此后余生,她再也没有家了。只有流浪,只有没有记忆的活着,她才不会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
六月初,她送走了她在南城的最后一批高三生,她报考了银城的招教考试。然后,乘飞机去银城笔试,等成绩时,回南城等着她的学生都考入了理想的大学的通知单。面试过后,她走遍了南安城的每一个地方,为两个班的100个孩子,每人送了心仪的礼物。她要走了。真的走了。
从报考到笔试、再到面试,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考过银城的招教考试,在全国只招3个教师的第一中学招聘中,以压倒式的成绩被录取。在接到通知8月20号要开始上班时,她突然留恋这座生她养她的南城,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天,这里的云,这里的田野。
此刻,她慢慢地走着,先来到父母的坟前,轻轻地跪下,头枕着坟头。贪婪地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那天空高远,深邃。她看父母坟前的玉米,此时大大的玉米棒子正展示着金秋的收获。这是家乡的秋天呀!收获的秋天呀!
童年时,她和妈妈会在这个季节一起来这块埋葬父母的地里,掰三个玉米棒子,回到家煮熟,然后一家人坐到灶房开心的吃玉米,爸爸妈妈总会把自己的再掰半个给赵蕊吃。那时候,年幼的赵蕊总问:“你们不喜欢吃吗?我最喜欢吃了,你们都给我再掰半个,我还想吃。”爸爸总会捏着她的小鼻子,笑她是个小馋猫。妈妈总是宠溺的看着她们父女俩,微笑着。
那时她多么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