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专栏】春天里的烦恼 / 文:施 扬
春天里的烦恼
施 扬
春天来了,万物苏醒。和煦春风吹绿了落叶杨的枝条,湿润春雨滋润了盐碱地的灰蒙。河塘边的柳树随着风儿荡漾起一条条“花辫子”,虽俏不过江南垂柳那般婀娜飘逸,却一样清香袭人。
远处麦田的青苗经过严寒的委屈已经蓬勃怒长,就象给大地铺上了油光水滑的绿缎翠绸,格外赏心悦目。更何况眼前冬闲稻田里播种的苜蓿,此刻正开出无数紫莹莹的小花来,覆盖了稻桩,爬满了田埂,装扮了田野。
虽然不久它们将随着犁耙深耕被割碎撕裂,埋入泥土当作种稻的绿肥。可丝毫不影响此刻的恣意奔放,展现出勃勃风采!
有时我在想,当初没有彩色相机,也没那个浪漫心情。否则留下的写真,画面色彩丝毫不输于奔跑在大草原里的那种嫩绿,以及徜徉于薰衣草花海中的那片艳紫!
可春天来了,各种“蛇虫八脚”也纷纷出窝了。一些城里人从来没见过虫子,让我们大开眼界吃足苦头。特别是那些“嗜血爱好虫”,忍了一冬天的肚子,此刻正好催发旺盛的食欲。
首先被它遭殃的,自然是新来的这批细皮嫩肉的城市孩子。且不说那些肤白水嫩吹弹欲破的“女仙子”了,就连我们这些皮糙肉厚、见惯了“阵势”的“大老爷”们也叫苦不迭。
就在开春后不久,不知啥原因,人们身上会出现一个个的小红疙瘩,有的人甚至连片成丘满身都是。疙瘩开始有点痒,用手一搔就红肿起泡,水泡破了淌出黄水又会影响周围皮肤发痒,真是烦恼不已啊!
开始我们以为是土炕潮湿滋生的跳蚤和“瘪風”(臭虫)作的孽,因为身上那些疙瘩模样,与它们咬人留下的痕迹很相像。可土炕已经拆了换成木板床,连队卫生所的陆“大夫”还经常上门喷药消毒。
就算跳蚤再猖狂,也不该如此大面积的肆虐吧?况且经查证,苏北的水土也养不了江南的“瘪風”。
也有人认为是晚上毒蚊子叮人的后果,那种花脚蚊子咬人不松口,叮后疙瘩特别肿痛。可此时刚开春不久,再性急的蚊子看来也没出生啊?再说越冬蚊子那嗡嗡的饥叫声,在寂静的夜空犹如轰鸣的直升飞机,要有也早就暴露目标了。
蠼螋,别称夹板虫或剪刀虫。常生活在树皮缝隙枯朽腐木中,也喜欢那到底是什么虫子咬的?经细心的同学发现,原来是屋顶上掉下的那种小黑虫干得坏事。由于茅屋顶用柳条编的篱笆代替木横条,里面的虫卵如今长成了成虫,一个个钻出洞来寻找“口粮”了。
不少同学在农场回忆录中都提到了这种黑虫子,可到底叫什么名称谁都没提起?为了证实这个罪魁祸首,我上百度网进行了搜索比较,下图是当年农场都见过且最相像的两种:
这两种虫子都很小,也就比黑芝麻大不了多少。右边的虫子叫蠼螋 [qú sōu],好拗口的名字,可看它的钳状尾部多么狰狞,难道就是它惹得祸?
躲在潮湿阴暗的泥墙缝里下卵。可它是个素食主义者,只要不惹它就不会被它尾钳夹了产生红肿疙瘩。看来,它虽有嫌疑但不是元凶!
而左边的虫子尽管模样与它大差不离且更小,尾部也没吓人势势的钳子,跟普通小蚂蚁也就差不多,难道真凶就是它?
那种虫子叫没翅虫,全球已知有五万多品种,在世界各地均有分布,估计苏北农场的这种应该算最小的。它可是个杂食主义者,大部分以肉食为主。
人体皮肤即使接触它的少量毒液(如从皮肤上爬过),也会出现红肿或片状红斑。起初会有轻微痒痛感,若面积较大则会有强烈痛痒感觉,继而产生水泡,甚至伴随淋巴结肿大、引起发烧等症状。不错!看来元凶就是它——没翅虫。
后来陆大夫对症喷药,屋顶上顿时掉下大批的小黑虫(还是尊重习惯称呼)。以后隔段时间再继续喷几次,慢慢就不见掉虫子了,我们的烦恼也暂时解决了。不过,每年的春天它总会重新出现,就像不见不散的小幽灵伴随我们那漫长的始终。
春耕开始了,稻田作业主要跟水打交道。无论是放水整理秧田,还是播谷育秧拔秧插秧,都需要赤脚下水趟泥作业。这样,我们又遇到了另一件烦恼之事。
蚂蝗,水蛭的俗名,我国南北的农村都有,可苏北的蚂蟥明显比江南来得大。黑褐色的背部两边还有花纹,棕黄色的腹部平坦柔软。在水底爬动起来,靠两端的吸盘一吸一放,怪怪!最长的竟超过一尺(大概是牛蟥,专门吸牛血的)。
别看它离开了水就缩成一团像个掉地上的萝卜干,可在水中遇上它你就倒霉吧。它两端丑恶的吸盘,会牢牢吸在你的腿脚拼命地吮吸,连死活都不肯松一松口。好不容易把它拔下来,可你的腿脚可惨了,鲜血淋漓长流不止,那景象真是恐怖!
可我们男子“大老爷”们向来勇敢,把这当作小菜一碟毫不在乎。曾看到下水耙田的学哥天策同学,上了田埂两小腿竟挂了五六条蚂蟥。大概一门心思只注意耙田,没看到腿脚已被蚂蟥群占领。
可新来的苏州小妹(六九届的苏州知青)可不一样了,刚下秧田不久,就看到有人惊叫着跑上岸来(不会是以后成了伟铭媳妇的那位吧)?两眼汪汪泪水直流,看着腿肚上趴着条小蚂蟥浑身哆嗦不已。
拔秧插秧季节还有一种虫子特别讨厌,开始还以为是大苍蝇。它专门不声不响飞到你弯腰背朝天的颈根上,等你感到疼痛放下秧苗用手一摸,嗡的一声它才飞之夭夭。此时你顿感脖子一阵剧痛,原来已不知不觉给它吮去了不少鲜血。
它就是大名鼎鼎的牛虻,名字倒是在以前看过的一本英国同名小说早知道了。它大概有两个绿头苍蝇那么身长,头部呈现黑褐色的光泽,一对凸出的大复眼,两扇超过尾部的薄翅膀,模样倒像可爱的小蜜蜂,可吸起血来却穷凶极恶。
按说牛牤主要对牛下口,可此刻饿急了照样拿人血填胃口。只见它伸出的嘴喙就像尖尖的针管,扎进你的肉里不吸饱肚子不撒嘴,真象要命的吸血鬼呵!
如今想起当初的光景,我们还会啼笑皆非羞愧不言。这可是最难启口的大实话,这就是农场春天里那最最烦恼的尴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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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施扬:
微信网名方木,下过乡,当过兵,退休前为外企高管,现今在家练练二胡,写写回忆录。以前多篇习作曾刊登于“太湖”杂志,如今尝试网络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