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梨的忧虑：我到底还能火多久？

从左到右：秋月（套袋）、秋月（光果）、新华、南水

“从目前的口感来说，我觉得‘新华’是最好的。”刘克增（莱阳诚丰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指着桌子上的几个品种评价道，“‘新华’糖度高，14%左右，而且化渣性好，肉质细腻；‘秋月’我感觉有点软了，口感一般；‘南水’要‘秋月’好一点，它比较耐贮藏。但如果是刚下树，到贮藏一个月后，‘秋月’的口感是无以伦比的，它有一种果香味，而且甜而不腻，口感特别特别好……”

我很多年前就尝过“秋月”，还是一台湾老板特意从山东基地带过来的，外观非常漂亮，肉质很嫩，糖度够，水分足，只是吃惯“翠冠”的我不大喜欢日韩梨那种酥（软）脆的口感，缺少那种大快朵颐的感觉。但是，我当时给的评价是：这绝对是个好品种。

这不，几年后，这个品种已经成为山东省最火爆的单品，并蔓延到周边其他省份。

2012年，已经决定从苹果出口贸易转为专业做梨的刘克增收到莱阳某地试种的6个“秋月”，立马心生欢喜：“当时一看果形，扁圆形的，特别漂亮，而且糖度也很高，化渣性也很好。”随即入库贮藏，一直放到来年7月口感不变；第二年跑到实地一看，丰产性好，再拿了100斤做贮藏试验，结果很好。

刘克增在查看“秋月”的开花情况

鉴于产量、品质和贮藏性的良好表现，2014年，刘克增买下1万株“秋月”梨苗及部分枝条免费送给当地农民，并承诺包收产品。刘克增所在的谭格庄镇邢格庄村也是莱阳梨的主要产区，村里还有一大片上百年的梨树（茌梨）。2011年，刘克增开始在百果园试销莱阳茌梨，但由于老品种的品质缘故，没能打开南方市场。所以，对刘克增来说，寻找一个好品种，让莱阳梨老树换新颜是一种家乡的情节。

“能把这个品种做出来，也得益于结缘百果园。”刘克增感叹道。从2013年开始，诚丰公司就收购“秋月”供货百果园，从第一年的2万斤到去年的5000吨，成为国内最大的“秋月”梨供货商。

刘克增等人在查看本村百年老树高接换种的情况

“百果园是不是把这个单品叫‘羊脂秋香’？”我想起2016年在深圳第一次深度接触百果园时在门店看到过“秋月”。

“对！”刘克增点头应道：“我们现在也不叫‘秋月’了，我们叫‘蜜凰’。”

“这个有什么好处吗？”我困惑地问道。苗木商把一个品种改名换姓的做法我见得多，但供货商这么做的原因我还不甚了解。

“因为‘秋月’现在在市场上已经做得很乱了，以次充好的现象非常多，有人甚至会拿‘丰水’‘新高’和‘圆黄’冒充‘秋月’，还有早采、用膨大剂等各种问题。基于这种情况，我们在2018年专门成立一个品牌叫‘蜜凰’，目的是想从源头来把控品质，核心还是要把品质和普通‘秋月’拉开，引领这个产业健康发展。”常驻诚丰公司的优果联（百果园旗下致力于单品品牌孵化和管理的一家专业公司）冰糖梨项目负责人白冰解释道。

白冰（中）和刘克增（右）父子在查看梨花的冻害情况

“那在技术上如何去实现与普通‘秋月’的产品区分？”我好奇这个。改名字很容易，但如何赋予这个新名字真正的生命是这种商业手段的难点。

白冰介绍：“我们在技术上做了一些管控，包括不用膨大剂，不用除草剂，每年要施够1吨/亩的有机肥，在采摘前一个半月禁止使用氮肥，推广V字形整形，采用半遮光袋……”

“有糖度标准吗？”我插话道，后面几项技术措施都是为了提高糖度。

“有，最低标准是12%。”白冰应道。

“我们在收购标准上也把糖度作为一个重要指标。”刘克增补充道：“12%是一个基础，每提高1个糖度我们加2毛，比如去年我们的收购底价是3.6元/斤，如果糖度达到13%，我们给到3.8元/斤，以此类推。”

刘克增（左）和白冰（中）在种植“秋月”的农户果园中

“那去年的最高收购价是多少？”我笑着问道。

“3.9元/斤。因为还达不到14%，所以比3.8元/斤高一点，比4元/斤低一点。”刘克增解释道。

“等于说给一个标杆，让大家朝这个方向去努力。”我非常肯定这个做法。

为此，诚丰公司还自建了600亩的基地，和优果联一起优化栽培技术，并以点带面引导3000亩合作基地把品质做好。

“你们觉得‘秋月’的缺点是什么？”我话锋一转，从品种的正面转到背面。

“从我们经销商的角度讲，这个品种最大的缺点是货架期比较短。南方温度高，在春节前的货架期也只有五六天，如果抹膨大剂就三四天。”刘克增应道。

采用V字形棚架栽培的诚丰自营基地

“从生产者的角度看，它的生长势比其它任何品种都旺，而且是虚旺，成花能力比较差，连续结果能力差，三四年生的树还可以，到了六七年的时候，产量开始下降，品质也开始不稳定，在管理上的难度比较大。而且树体管理比较多，拉枝、修剪都比较费工，规模果园管理起来也比较麻烦。”白冰补充道。

“你觉得难种对‘秋月’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问白冰。

“好事，门槛高啊！”白冰的答案让我忽然想起我心目中梨的标杆品种——“玉露香”。

“如果拿‘秋月’跟‘玉露香’相比呢？”我问刘克增。

“各有千秋吧！”刘克增还保留着农民那份质朴的性情，言语踏实，不夸夸其谈：“‘秋月’的芳香味、冰糖味很浓的，尤其是下树后贮藏一个月再拿出来品尝的话，口感真的特别特别好。包括消费者对‘秋月’的口感也特别认可，反映是好吃，确实好吃，目前还没有一个好的品种可以取代。唯一的缺点是不耐储存。”

诚丰员工在分拣梨果

“觉得这个品种还能持续多长时间？”我接着问道。从刚才的对话中，我已经听出他们对市场的担忧。

“我觉得‘秋月’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好品种，如果能真正把它的风味做出来，能把它的货架期提高一点，我觉得能持续很长时间，包括对外出口也是很有前景的。”刘克增介绍，诚丰公司目前出口的品种主要是“黄金”“新高”和“圆黄”，主要出口东南亚国家，但由于“秋月”在国内市场还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没有价格优势，“但随着体量的不断扩大和东南亚国家的消费升级，未来这个品种的国外市场也会越来越大的。”

“现在无论诚丰还是百果园，包括我们优果联，都是一起为未来作准备。目前来讲，作为一个新品种，‘秋月’的红利还是比较好的，但是如果任由现状继续下去，只顾产量，然后早采，这个单品就像以前的‘丰水’一样完蛋了，所以我们在技术和农户的组织方式上，都在想办法把品质稳定住。因为我们在销售端还是比较强的，可以引导生产端往这个方向发展，包括自营基地和合作模式，都是为了要把一个好的品种持续、良性地发展下去。”白冰补充道。

众人对“秋月”的未来充满期待

“所有的好品种都一样，前期肯定有品种红利在，但是红利期过后一定要把品质排在第一位，做出自己的品牌来。”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在四川探讨的新品种话题，“几年换品种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一个新品种必须要靠品质和品牌来延续生命力。”

“你有没有见过在其他品类上，类似于开始有品种红利，后面市场往下摔的，最后通过某种方式把产业挽救过来的？”白冰反问我。

“有啊！”我举了一个南方的案例——浙江临海的“涌泉蜜橘”。

2020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