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课：三绝三弃——六味帝皇丸

上一课，老子为社会做了诊断，描述了社会病由外及里、由浅变深、由轻变重过程中的各种表现。这个过程就像伤寒的六经传变类似，是上一个问题得不到有效的正确的解决，就会发展为下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那么社会病了，有没有有效的办法让社会恢复健康呢？答案是当然有。只要诊断准确、辩证对路、用药精准、治疗得当，病是可以好的。

老子为社会之病开出了方子：三绝三弃——一共六味药组方的“六味帝皇丸”。服用人：王室成员，天下管理人，领导人。用法：长期服用，直至痊愈。

世人大多以为这剂治世良方是开给天下百姓的。其实不是，虽然这里没有写主语是谁，但是，只要知道病因和病根在哪儿，好的大夫一定会冲着治本的方向去治。病根病因在统治者那里，百姓和社会所表现的乱像，只是果，是症状。如果治百姓，那叫治标。

本章老子所开出的六味良药，针对的是周王室。

《老子》第十九章原文（通行本，中华书局2008版）：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绝，本义是把丝用刀割断。主要意思就是割断、断绝、分割、分隔。三味“绝”药，是阻断药，即断绝了邪气的进口通道。老子认为首先要阻断的三种邪气分别是“圣”、“仁”、“巧”。

弃，本义是抛掉。三味“弃”药，是泻药，是去实之药，即泻去实邪。老子认为三种实邪分别是“智”、“义”、“利”。

所以这一章的关键是，产生实邪的三样“圣”、“仁”、“巧”，究竟指的是什么；实邪本体“智”、“义”、“利”又指的是什么？

圣（聖）：从耳，呈声。甲骨文字形。左边是耳朵，右边是口字。即善用耳，又会用口。本义：通达事理。《说文》：圣，通也。《管子·四时》：听信之谓圣。《书·洪范》：睿作圣。佚出处：于事无不通谓之圣。作为实邪源头的“圣”，不是得道者的称谓，而是本义。绝圣，直接从字形上就可以理解，把嘴巴耳朵给堵上，别接受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信息。

仁：会意。从人，从二。《说文》：仁，亲也。《礼记·经解》：上下相亲谓之仁。《礼记·儒行》：温良者，仁之本也。《韩非子·解老》：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礼记·丧服四制》：仁者，可以观其爱焉。“仁”本是天生的、动物性的本能。但是这个概念被拿出来强调，则是因为天生的本能的自然的“仁”已经缺失，而成了强调的人为的后天的假装的“仁”。绝仁，就是不让“仁”的价值观影响、干涉、指引人的判断、修炼、思考等过程，保持初心，保持正道的方向。

巧：形声。从工，丂( kǎo)声。本义：技艺高明、精巧。《说文》：巧，技也。《庄子·天道》：刻雕众形，而不为巧。这里可以理解为通过技巧实现对效率的要求。绝巧，是杜绝走捷径的心思和冲动。对于修炼者而言，最远最难最蠢笨的路才是真正的捷径，其他引诱着你的捷径，其实是歪门邪道。

“圣”、“仁”、“巧”是外邪，是因。人受了这些外邪之因，生成的果就是“智”、“义”、“利”，为实邪，治法为泻。老子建议“弃”之。意思和泻掉差不多。

智：会意兼形声。从日，从知，知亦声。“知”的后起字。本义：聪明，智力强。这里指的是后天的知识，其来源是“圣”，即口耳相传的信息总和。这些信息是听来的，而不是内生自己悟的，似是而非，只会乱人心智，堵塞天听，蒙蔽慧眼。这些东西塞满了人心，也就没有了“空”间，致虚极也就成为不可能。

义（義）：会意。从我，从羊。“我”是兵器，又表仪仗；“羊”表祭牲。本义：正义；合宜的道德、行为或道理。“义”的源头是“仁”，即以“仁”为价值观的行为准则和行为模式。我可以为自己认为的正义而做出行动。当这个源头的“仁”是一种有问题的价值观，那么义也就是人的包袱，是让人背负着难以突破的障碍。

利：会意。从刀，从禾。表示以刀断禾的意思。本义：刀剑锋利，刀口快。引申为收获、利益。根据后文的“盗贼”句，在这里应该是利益的意思更贴切。利益的源头在巧。有个词叫做巧取豪夺。强盗采取的是豪夺，现代资本家更多采取的是巧取。利，是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的外物。所谓怀璧其罪是也。

作为天下治理者，长期服用以上六味药组方的“六味帝皇丸”，则自己的实症将渐消，而天下之病将渐愈：老百姓渐渐富裕起来，社会关系渐渐和谐起来，犯罪率大幅度下降……

当然，光光开方服药还是不够的，老子后面又加了三条医嘱：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泻掉实邪，当补正气。三条医嘱，则是泻实之后的补益。

“见素抱朴”相对“绝圣弃智”：扔掉伪知识，那么就要见真章，真东西都是“素”、“朴”的。所谓大道至简。

民间的家族堂号拍摄于桐庐深澳

杭州葛岭上的抱朴道院（网图）

“少私寡欲”相对“绝仁弃义”：扔掉假仁假义，做到大公无私，降低期望值。专注于关键节点，把钱用在刀锋上。

“绝学无忧”相对“绝巧弃利”：不学奇淫技巧，不为身外的利益而焦虑。现在的鸡汤文有说，不为过去而后悔，不为将来而焦虑。其实放在这里还是有点合适的。

“绝学无忧”原文在下一章，根据上下文的语境，应该是这一章的结尾，故在此章解读。

《老子》第十九章原文（通行本，中华书局2008版）：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