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淑斌诗画 I 且唤它“杜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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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焦淑斌

会吐丝的树

是我收养的一棵无家可归的树
被施工人挖出丢弃在路旁
那日，立冬

种进花盆里
浇水、松土，和它说话
不曾问出是父母根系所生
还是一颗种子不甘的心

新生三片叶子嫩绿嫩绿的，婴孩一样的稚气
日渐长大该有个自己的名字吧
皮下有绵如丝，且唤它“杜仲”吧

春天该怎样分

我不喜欢花，桃花全给你
六十里的春风得归我
用它放风筝，放到最高
俯瞰小麦起身，看有人移花接木
高到最先遇见春雨，染上我的小脾气
落进你脖子里（你一定会仰起头企图发怒）
但很快会发现唇边甜丝丝的
还有月光也要分
半城你的半城我的，休想多占
我早就丈量好了的
每一步都下了蛊
从“青梅如豆柳如眉”到“花落已纷纷”
念念有辞有声有色，夜才不会寂寞

画 I 焦淑斌

雨夜杂念

看了人间太多的苦楚
才会落下雨来，每一滴都冰凉
又向二月借了风，噼啪噼啪使劲的捶打
屋顶、大地和地睡着的生灵

这些撞击出来的语言是我不想听懂的
咒骂有什么用呢
不想醒来的绝不会睁开眼睛
（其实，与这满目的苍凉对视无非又生出苍凉来）

唯一具有佛性的是我早已失聪的左耳
日日清净
不闻生死不理谗言

写在刘老师离开的第二十一天

江城有瘟疫，故人染疾
2月13日风雨从南方来
扑簌簌落下的情节令人沮丧
“再也不见了吗老师？”
喉咙生刺，至今什么都说不出口

把酒摔盏时我们预言过的别离有万千种的样子
唯独不是今日这种
倘若只是三天，我有话语尚温
可是七天又七日，复七日
短亭远了你又把长亭也别过了

风过一处新绿生一处
却再无一处能入了先生的画中
等秋草黄了吧（那是老师最喜的色调）
我们就去暮色里点一朵烽烟，生成一束光
等一只飞鸟落下翅膀，“七雄”聚首问天

画 I 焦淑斌

在人间

他是盲人，真盲
踏空台阶又踏空路肩
匐于地面，听一条路的脉搏
听路过的灵魂内心的松动
听旧岁月在河水里一直呜咽
 
上天桥吹曲儿
一弯腰、再弯腰、又弯腰
像进寺庙拜菩萨
样子滑稽可他虔诚啊
捧着旧的芦笙如捧着铜铸的香炉
焚烧青春、生命或许还有泪水
 
在人间没有落脚之处
没有故乡没有他乡
没有尺橼片瓦
神仙以落魄为借口
叩问苍生，又原谅了
这世上所有的不

春分这一天

“荆州600名务工人员坐上班车去往了广州，
湖北和病毒在春天说了分手”
看到这条新闻时正路过一家米线店
把外套往肩上一甩，走进去
像个重出江湖的大侠

红红的辣椒倒进米线里
不吃，就看着
假装用绳索索了所有仇家的命
从此与谁也无恩怨
是呀， 要索我的命的病毒都饶恕了我
还提什么是是非非

END

焦淑斌

▤  作者简介：焦淑斌，山东莱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