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忆 雪 || 黄立云
忆 雪
文// 黄立云
记忆中的第一场大雪是在1964年,那时我上小学,那场雪下得特别大,也来的特别突然。
清晨,推开门,我被眼前的雪景惊呆了,大地一片白茫茫。雪把天与地连成一个整体,天是灰的,地是白的,天与地之间是灰白的。天静静的,地也静静的,只有天与地之间的雪花在飘逸。那雪花恰似片片鹅毛,从空中不紧不慢地飘洒到地面。
看到这样雪景,不仅惊喜,而且特别兴奋,于是和同学们不顾寒冷,在雪地上飞跑、追逐、嬉闹,出了一身汗,也浑然不知,到了课堂,才感到汗湿了的内衣像铁片一样凉,寒的刻骨铭心。我紧握双拳,浑身打颤。等到两堂课后,贴身的衣服被捂干了,可是那寒冷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退意。那滴水成冰的天气尽管多年没有遇到,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不仅是因为天气寒冷,更主要的是没有很好的御寒衣服,且摄入的食物热量也不足。
1972年初,下乡做知青的第一年春节,又是一场好大的雪。大雪埋没了飘落的树叶,掩盖了污浊的流水,广阔天地仿佛没有任何污垢,真干净。村里的狗啊,看了漫天的大雪,特别的亢奋,不是狂叫,就是在雪地狂奔。它们也许感到这是奇怪景象,天怎么了?地怎么了?树木怎么了?怎么都变白了呢?乡亲们见到这样的大雪,喜上眉梢,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大丰收。
来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都想好好地表现一番,做一个合格、优秀的知青,争取早日回城。为了好好表现,春节没有回家,那时候,只有大年初一不出工,大年初二就得下田干农活了。
春节期间,农村有串门拜年的习俗,可是怎么拜,却很讲究。那就是晚辈先给长辈拜,年轻的先给年老的拜,弟弟先给哥哥拜,下级先给上级拜。
知青就别想等人家给你拜年了。但是,我们担心村庄的小伙伴来拜年,一是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招待客人,二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办?大家动起脑筋,思来想去觉得有两个办法可用,一是变被动为主动,先去给乡亲们拜年,既体现对他们的尊重,又可以避免没有待客食物的尴尬。二是学诸葛亮的草船借箭,或许还能讨点食物。那时乡亲们招待客人,就是瓜子、花生、糖果、馒头之类。拜年者进门可以享用,但不能带走,不过临走的时候,主人总是客气地让你抓一把带上,或者给你口袋里装一点。于是我们每人都穿上大衣,大衣里再背上一个帆布包,从农家走出,就赶紧把口袋里的食物清空,放进帆布包里,这样再进第二家。一圈下来,帆布包装满了,就回家清空包里的食物。
踏雪拜年,不到两天,我们房间的食物就堆满桌子。
看着满桌子的万家牌食物,我们一边哼小调享用着,一边欣赏漫天大雪,很惬意,好像自己就是当年的诸葛亮。
1974年,回到城里,工作很辛苦,压力也很大。12月底,又遇到一次大雪,厚厚的积雪足有三十厘米。所有的树枝被压变了形,显得那么不堪负重。尽管大雪给房屋树木背了包袱,可是我们的压力却减轻了。不能出差,晚上无事,邀几个好友,躲进一家小饭店,选择一个两面有窗户的房间,烧上两个火锅,点几个小菜,把酒烧的滚烫,一边饮酒,一边赏雪,感觉很幸福,就是神仙也不过如此。
大概是乐极生悲,烧热了的酒壶,突然起了火,大家手忙脚乱地灭火,却把一小壶冒着火的酒,倒在了一位男同志的裤裆上,那位老兄的裤裆,顿时就起了火苗,大家慌作一团,一起用手扑打。好在酒的度数不高,不一会就灭了火,再细瞅那裤子,竟丝毫无损。不过几位美女却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说,早知道这火这么快就灭了,我们也就不伸手了。一位男士笑着说,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胡说八道,罚酒!女同胞大怒。
1997年,我们在泗洪县双沟镇组织一次全市酒类订货会。那是一个初春的季节,虽然不是百花齐放,但也繁华初露。开完订货会,收获颇丰,本应回城。客户又热情邀请我们考察洪泽湖畔的一个小酒厂。这是地级宿迁市建立的第二年,百废待兴,大家工作积极,干劲十足,疲劳一点算不了什么,欣然前往。
尽管城市是春暖花开,可是走近洪泽湖,就是另外一番景色,沉睡的洪泽湖好像还没有醒来。只有柳树静静地站立在湖边大堤上。偶尔见到几株腊梅、迎春,向我们微笑着招手。尽管腊梅、迎春寥寥数珠,但她开的非常鲜艳,特别耀眼,特别美丽,看得我们疲惫顿消,困意全无。
湖边的道路很窄,有的时候只能单向行驶,并且路况不好。道路泥泞,车子几次陷入泥坑中,大家多次下车推,才摆脱困境。虽然大家手脚、衣服都是泥水,但幽默的驾驶员不时讲几个笑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一路上,酒厂的厂长总能说出有关洪泽湖典故来,什么荒芜的挂剑台、半城的鲁肃井、淹没的泗州城、遥远的明祖陵、隐隐约约的穆墩岛、威震西周的徐偃王等等,好像他研究的不是酿酒,而是历史。
到了湖边,多处还是原始的自然形态,水天一色的景色让你感到格外优美,这里似乎就是人间天堂。考察完酒厂,我们就地住了一宿。就在大家准备满载
而归时,一夜大雪把我们从幻觉中拉回现实,才知道湖边的雪和城里雪是不一样的。大雪把天地改变了颜色,给树木、道路统统给盖上了厚厚的被子,特别是把高低不平的湖边小道铺得平平的,雪在厚处有40厘米。这里除了水,就是雪。面对一片白皑皑的世界,我们都发愁,因为大雪封湖,常会三五天回不去。以前总觉得水天一色景色优美,现在方知水多雪大交通不便。
就在我们对满天大雪发愁的时候,驾驶员展示了他高超技术和过人的胆识。尽管雪还在下个不停,道路已经无法辨认,他却胸有成竹地说,趁着雪还没有大,我们现在就走,或许还能够走出湖区,要是雪太大了,我们真的就要呆在湖区三五天了。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冒雪上路。这个时候,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也看不到一株耀眼夺目的腊梅、迎春了,连爱说笑话的驾驶员也一言不发。我们的车就像一只爬爬虫,在白茫茫世界里爬行。我们走走停停,驾驶员还不时下车看路。车子几次陷入泥坑,都被我们填坑推车度过了难关。
就在大家轻松的时候,不料车子又一次陷入了泥坑,大家再次搬石头填坑推车。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车子不仅没有出坑,而且越陷越深,汽油也耗光了。怎么办?我们只好拿个塑料桶求救村民。抬头望去,漫天大雪,根本看不到村庄。不能坐以待毙,只好顺着路寻找。走了七八里终于看到一家路边店。在老乡热心帮助下,开着手扶车把车子拉出泥坑,同时也加了8公斤汽油。
车子在雪地艰难地爬行了六个多小时,当隐隐地看到宿迁的高楼时,我们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疲劳感和困意突然袭来,最后竟是在睡梦中回到了家。
如今宽阔的环湖大道早已修好,湖区与市区畅通无阻,湖区湿地的风景如画。
好多年过去了,记忆中的几场大雪不仅仅是道风景线,更多的像似一道道坎,伴随着我人生历程。它磨练了我的意志,丰富了我的阅历,使我的生命更精彩。
作者简介:
黄立云,江苏泗洪人。曾用名,春风杨柳、震西。江苏作家协会会员,宿迁市作协理事。《民生与物价》主编。宿迁市政协常委、政协经济科技委员会主任。先后在省级以上刊物上,发表七十多篇论文并多次获奖。多年来,创作出版《村姑当官》等作品。纂写主编出版《宿迁市商务志》《宿豫区商务志》《泗洪县商业志》。创作《细读西游》《西游记佛道涵义解读》《品味人生》《揭开金瓶梅的面纱》等小说、散文。与他人合作编著出版《商业资金运用分析与管理》《商业管理手册》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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