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上场(散文)
稻谷上场
作者:凌子
稻子割下,等待上场。
担到场地上的稻子,依然带着水田特有的气息,硬朗的稻秆似乎还在追忆星光下“听取蛙声一片”。
脱粒开始,稻粒欢快地奔向前方,而一个个稻把被掷向后方,后方不一会儿就成了小柴山。脱粒通常在星光下,那样不误白天的田间劳作。
1980年代,农村“包产到户”后,家家院落开辟成打谷场。
稻柴晒干后,清香,金灿灿的阳光仿佛贮存稻秆中。早年,农家通常用新稻柴大做文章:织草排,盖棚;扎柴窠,囤米;有时编成床垫,清梦染香,别有一番告慰。稻柴作燃料,柔软,自然生发炊烟袅袅;用稻柴灰腌制咸鸭蛋,滋味胜出一筹;稻草扎肉堪比荷叶粉蒸肉,那是把稻花香都吸附进去了。
新脱粒的稻谷,谷颖尚存,有些还略带青涩。但大多饱满金黄,小小的外壳印刻着一条条棱线,似褶皱,似微波。
大功率的电风扇,一个劲地鼓吹,稻柴屑与谷粒由此分离,这叫“筛谷”。筛谷用大竹筛,得由两人配合,推送回旋,起伏跌宕,用的是巧力,一般多由成年妇女操作;农家儿女早当家,作副手“应承”,差强人意。
接下来是晒谷。晒场多为水泥地,烈日炙烤下,你能感觉到光与热在地表蹦跳,腾腾作响。稻谷晒在滚烫的水泥地面上,水分热烈蒸发,谷面如黄绸缎,泛射出金色光泽,与骄阳四射的光芒遥相呼应。
每隔一二小时,要翻场。翻场用木锨,一线线翻过去,如横行犁田。翻过场后,日光又一如既往扑打到谷面上。大草帽,大汗淋漓;翻场罢,咕咚咕咚大碗“牛饮水”,畅快。黄昏了,地气渐散去,谷粒收场。收场也用木锨,但通常要用拖板,一人把握,另一人在前拉,量少的堆成圆锥,量大的则堆积成垅状,一垅垅,如金龙。
扬谷了。依然用大电风扇,但大多农户改用了手摇风车。手摇风车不需要大场地,也不必多人合作。单枪匹马,见缝插针,最宜独当一面。特别在当年,农村时常断电,大电风扇要用三相交流电,一般集体社场才有配置。手摇风车,不是车,还是扇。木制,一人多高,木片叶子安装在转轮般的厢体内,手摇产生的风送到长方形的后厢体,供谷粒作“扬弃”运动。谷粒被装入后厢体上方倒梯形的木斗中,风扇摇动时,打开斗闸,谷粒小瀑布般挂落下来。风一吹,结实的泻入后厢体下面的漏斗,由笆斗(藤篓)承接;轻浮的被吹出厢屁股,系秕谷,通常粉碎后作家禽的精饲料。
扇谷不甚累,也不脏,吱呕吱呕如唱田歌。手法有讲究,极具韵律感。首先,斗闸须配合风力,开合得恰到好处;其次,用力均匀,风扇得匀速摇动。过猛过缓或一阵子使劲,均不得法且不可持续。风车不浪漫,但田园风情洋溢。
去芜存菁,风车扇过后的谷粒颗颗饱满。希望尽寓其中。粜谷喜忧参半,碾新谷尝新米则喜上眉梢。碾谷产生的砻糠,旧时供老虎灶烧水,大担大担挑在肩,轻飘飘,不吃力。又有俗语,“鸭吃砻糠空欢喜”,活生生的乡村生活场景呈现,风趣活泼。到得冬日,砻糠煨铜脚炉,暖烘烘,温馨,让人遐想“飞雪迎春到”。
唐诗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假。吃罢农历二月二的撑腰糕,春耕生产又开场了。
2021-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