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娘过年

今年春节，贾玲导演并主演的电影《你好，李焕英》火的一塌糊涂，赚足了人们的眼泪。截至本月26日，票房收入更是空前地超过45亿。

这在近些年的贺岁片中，是绝无仅有的。

亲情，再一次深深地触动了人们的心。

人世间，最难割舍的是母爱，最值得珍惜的是亲情。

娘在我们家过的年，过了元宵节，二姐就把她接走了。

来去匆匆，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得真快。

娘走了以后，看着她住过的房间，心里空荡荡的。在我们家的一幕幕，如在昨天。

除夕之夜，吃过饺子，在客厅和娘一起看春晚。

陪着娘是件很开心和幸福的事，在我们小的时候，她无微不至地呵护着我们，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给予我们太多的爱，我们无以为报。现在娘老了，尽可能地多陪陪她，让她那颗曾经饱经风霜的心，不那么孤单。

我用手机给娘拍了张照片，发到“宫家大院”（我们的家庭微信群）里。这几年，每年的除夕，在同一个位置，同一张椅子上，都拍一张，留作纪念。

陪伴，每一天，都很珍贵，每时每刻，都值得留恋。

年初一的早晨，在隆隆的鞭炮声中，迎来了农历辛丑年的第一个黎明。待娘起床后，梳洗完毕，我还是按照老家的习俗，给娘磕头拜年。感谢娘的养育之恩！祝愿娘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初一傍晚，我去同学那儿给其长辈拜年，经不住挽留，盛情难却，于是，几个人一起坐下来，小酌几杯，叙叙旧。平时上班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

回到家里时，都接近22点了，娘还未休息，我问她咋还未睡，她说想等等我，怕我喝醉了。

仿佛，我仍然是娘心目中长不大的孩子。

娘的饭量很小，水饺一顿也就吃上六七个。晚上喜欢用开水泡些大姐给她买的燕麦片，加几勺奶粉，一顿晚饭就打发了。

老人家喜欢喝豆浆，于是，从初三开始，每天早晨，一天不落（la），清一色地打豆浆（对了，元宵节那天除外，早晨吃的水饺），外加一个白煮鸡蛋。

我打的豆浆是由几种食材组成的，头天晚上泡上的大豆，再加上适量的大米、小米、红枣、核桃。打好后呈粥状，甜甜的透着一股清香，色香味俱全，比小摊上卖的强多了。

我发现，娘喜欢吃酸中带甜、甜中有酸的丑橘，于是，每天从阳台上拿出两个，放在茶几上，告诉她，别忘了剥着吃。

由于职业的缘由，医院春节期间也不能打烊。为了给我们科里的年轻人让道，我年初一、初二都上班。娘一个人在家，挺孤单的，看电视吧，字幕不认得，声音听不见。从初三开始，几乎每天晚上，陪娘打打麻将牌。

我开始打纸牌时，拿在手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不习惯，不像摆在桌子上的那种方块状的麻将一目了然，有些顾不严摊子（方言：自顾不暇）。人家却玩得却很溜（方言：顺畅）。

老人家很乐意打麻将牌，而且打起牌来不待说累的，我们一般打一个小时左右，我感觉有些倦怠了，就告一段落。

我事先拿好笔和纸，写上名字，每次谁赢了，就在谁的名字下画上一条横杠，与评选先进个人时，当场唱票的统计方法差不多。

每每，娘都比我赢得多。

嘘，别吱（zi）声，有时候我是故意放水的，本该赢的牌不去赢。让娘多赢两把，哄她开心。

小孩子，需要哄；女人，需要哄；人老了，也是需要哄的。

打牌，即便是打着玩，没有金钱的诱惑，也同样有想赢怕输的心理，这是人之常情。只要能让老人家高兴，自己何必去争什么输赢呢。

娘喜欢看中央10的《人与自然》，实际上，就相当于原来的动物世界，于是，每到晚上20:00左右的时候，就给她调出来。我也坐在她旁边，刷着手机陪她看。

在过去的一年里，娘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如往年，健忘，双耳失聪，84斤的体重，走起路来颤巍巍的，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娘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嘹亮（方言：利索）人，没有难住她的针线活。纺棉花，织粗布，剪裁衣服，缝纫服装，插花，做鞋子，样样在行。而且，人家可会持家了，总是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衰老，似乎远去了以前的样子，现如今，洗个澡，热水器的开关也不会调了。

但是，你别说，人家还一直没有撂活里，做鞋垫，缝风筝，闲不住。做出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娘缝的“风筝”）

我想象不出，我到了娘这个年龄（前提是能活到这个年龄），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痴呆、邋遢、糊涂、嘲叨，我不敢往下想，或许，还不如娘现在有本事里。

我的一个同事的岳母，已是耄耋之年，老伴自前年去世后，不肯离开自己的家（家住某单位家属院），需三个子女每人一周，专门住在她那儿，轮流着陪着她，给她做饭。

说真的，这样一来她自己确实挺舒服，但也未免过于难为子女们了，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家，每人有自己的事，轮换着到子女们的家居住，都省事，不也挺好吗？

每个家庭的情况都各不相同，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还有一个同事的母亲，也八十多岁了，就喜欢独自一个人在乡下老家待着，那儿有能聊得来的同龄人啊，子女也不少，谁家也不去，说是住不习惯。

故乡难舍，故土难离。

小儿子给她说，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不去；问她愿意不愿意去养老院，钱由他小儿子自己出，老人家非常有意思，说：“我不去养老院，我好几个孩子，都是场面上的人，若去了养老院，人家会笑话你们的。”

看看，老人家啥时候都是为孩子着想。

娘的听力丧失得很厉害，即便戴着助听器，有时候与她沟通起来也挺费劲。

正月十三那天，妹妹来我家看她，无论如何也敲不开门，打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无奈，只好打电话给我。

我担心发生什么意外，让人替我一会门诊，一路小跑赶回家。原来，娘拾掇家里的卫生累了，摘掉助听器，躺在床上睡着了，电话就在床头桌上放着。

我又小跑着返回，上气不接下气地看了下时间，来回总共用了12分钟。

聋了真了不滴（方言：了不得），不能很好地进行交流，你说这，她听成那，有时候搞的是啼笑皆非；但牙齿不好，更令人担忧。

以前的穷日子，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加上医疗条件有限，生活在乡下，牙病是不怎么看的。只要一出现剧烈的牙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拔掉了。

在我的印象里，六七十岁的时候，娘的牙就坏完了，后来镶了满口牙，但因下牙龈萎缩，义牙不怎么好使。

今年的春节前夕，在一次尝试吃麻花的时候，由于太过坚硬，下牙托直接断掉了。

本想着再给老人家镶上，她说：“算了，牙龈都平了，卡不着牙托了，就这样弄需着过吧。”

对于“牙龈平了，卡不住牙托”，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没有了下面的假牙，全凭牙龈与上面的假牙咬合，只能吃些炒烂后好咬的菜类，诸如大白菜、西葫芦、蘑菇、豆腐之类。

在妹妹家住的那段时间，对一些诸如腰果、开心果之类的坚果，妹妹都是碾成粉末，放到小碗里，再拿给娘吃。

有一天中午，我炒了个藕丝，娘说：“以前我多待吃（方言：喜欢吃）这个菜，如今咬不动了，也不馋它了。”这是多么的无奈。

娘还告诉我说：“以后带肉的菜，不要给我盛肉了，我吃不动。”听了这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特意观察了，娘吃起饭来，很是费劲。

看了娘吃饭的样子，让人心 疼。

娘说：“吃不动，学会整咽了。”

这句话，想锥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听得我揪心，更感到脸红。

我哽咽着，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是我们做的不好。

五八年，天灾人祸造成的孬年景是没啥吃，那不堪回首的岁月，能活过来都实属侥幸。娘曾经对我说，我外婆给她讲，那年头，外婆一连75天没吃过一颗粮食粒！难以想象，刻骨铭心！

现在日子好过了，衣食无忧，娘本该享享福了，牙齿又不行了。

没有牙齿，影响的是消化和吸收，最终受影响的还是健康。

这使我萌生了必须再给娘镶牙的念头。

于是给我的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口腔专业的同学打电话，他说牙龈平了，的确不好固定牙托，但也不妨试试。

前几天我和大姐通过电话，提起此事，大姐说她住的附近有一家口腔诊所，牙镶的不错，那就等娘去菏泽大姐那儿时，让大姐陪着娘去镶吧，因为期间可能需要矫正多次，大姐的时间比我要宽松些。

娘不能吃辣，内人每天中午都专门给老人家炒个不放辣椒的菜。元宵节中午，我们煮的羊肉汤，娘嚼不动，内人就把羊肉片切成肉末，还专门挑些白菜叶，我很受感动。

好闺女不如好女婿，好儿子不如好媳妇。

妹妹知道娘喜欢吃蒸的“毛毛柳”（面条菜），但凡来我们家看娘时，就特意买上些，用面拌上蒸熟后，再用醋蒜一调，味道鲜美，既能当菜又能当饭。另外妹妹还买些西葫芦、茼蒿、豆腐之类，都是娘好咬的菜。

有几次，娘问我有没有该洗的衣服，想帮我洗一洗，我说不用。说实话，娘这个年龄了，我该给她洗衣服才是。只要老人家身体好好的，能生活自理，已经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了。

别看娘瘦弱，却很少感冒，她自己在意（方言：注意）得好啊。衣服依天气的变化增减得比较勤（方言：及时，频繁）。岁数大了，没有活力了，及时增减衣物，避免感冒，就是不想给儿女们添麻烦。

其实，父母的健康，是他们自己的福分，也是孩子们的福分。

我注意到，我们的长辈，一旦上了岁数，给自己的孩子说话时，都是谨小慎微的，唯恐哪儿说错了，惹人不高兴。其实，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世界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除非你变成了他。

是不是，我们中的很多人，习惯了把戾气冲着家人，把笑脸留给了他人。

人老了，性格可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我不赞成在谁那儿居住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动辄就打电话向姊妹告娘。以后，咱不兴告娘的状的，好不好。

所谓孝顺，我个人的理解，无外乎好声好气地和老人家说话，顺从她的意愿，即便是她有不对的地方，能多担待一点，就这么简单。然而，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事，也未必人人做得到。

别忘了，人人都会变老，我们也有老去的那一天。

娘今天的模样，就是我们的明天的写照。

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变老。

正月初九下午，天气晴好，最高气温更是达到了22°C，我开着电车拉着娘去南湖，陪老人家在湖边走一走，吹一吹拂煦的春风，享受一下春日的暖阳，感受一下初春的气息。尽管拿着个小马扎，最终也没有坐着。

正月十二那天晚上，本打算陪着娘去水浒好汉城看灯、看舞狮子表演的，因夜晚天气寒冷，担心娘受凉，终于没有成行。

正月十三晚上，风雨交加，近18:00，正吃着饭，接手术室电话，有急诊手术，我放下碗筷，匆匆前往。

等到20:30手术结束后，雨下得更大了，“随风潜入夜”，我借着夜色，回到家里，娘说：“我正担心下这么大的雨，你咋来呢；若来不了的话，那儿有床没。”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这就是出个门，仅仅是赶上个雨天，就让娘为之牵挂、担忧。

一个人待在家里，若没点事干，久而久之，确实很无趣。

娘说，够了（方言：因寂寞而感觉时间难熬）的时候，就看阳历牌。弟弟春节期间打电话告诉她，今年五一来看她，于是，娘便腻在了心里，给我念叨过好几次了，说，阳历的五一是阴历三月二十。娘对儿子的期盼，已经掐着指头，进入了倒计时（写到这儿，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上个星期天，我仅仅休了一天班，就感觉很无聊。人就是这样，忙得很了心累，闲得很了无趣。我都不知道，退休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打发。

近几天，妹妹从她家捎来了布料、彩线、棉绒等，娘又开始戴着500度的花镜，给我们缝制“风筝”了，红布的底子绿色的线，制作出来极为鲜艳。

娘，把对儿女的爱，一针一针地，缝进了小小的“风筝”里。

娘在，人生尚有来处；娘在，家就在；娘在，姊妹几个才有更多相聚的机会。

愿娘，一直坚守着这个家。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娘的有生之年，尽己所能去陪伴着她，不留下遗憾。

2021年2月27日20:3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