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八一征稿：我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我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陈振林
这一天的傍晚，晚霞满天。
南昌城城门紧闭，似乎飞不进一只蚊子。
我将手中的步枪又仔细地擦了擦，我感觉到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事情一样，因为，我们的长官好几次来训话了，说，将枪械再擦一擦。将枪擦了又擦，当然要用啊。这一天，是1927年的7月31日。
天，就在一会儿的功夫黑了下来。我们的头顶上，就像顶了两团云一样。我的战友们也在擦拭着手中的枪，就像抚摸着家中的小孩子一样。但我自己还没有娶老婆，当然就没有小孩了。我们的军队啊，就像一个大家一样呢。我最看好我们的副师长，他可是个特别优秀的军官了。
副师长名叫欧百川，出生在贵州省东北苗族聚居区松桃县腊尔山下苏麻河边。他在省城贵阳的模范中学上过学，毕业了做过教员，之后弃教从武，居然做过黔军第一师第二旅营长、团长。然后呢，他带领着队伍投奔了我们的贺龙贺老总，出任贺龙建国联军川军第一师独立二团团长。听说，我们的副师长欧百川与现任的20军军长贺龙可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了。
就在前一会儿，下午5点钟，我们的第一师师长贺锦斋召集了全师营以上军官开会。这样紧急而重要的会议，肯定会有大行动的。其实，我们作为普通士兵，长官们不说什么，我们也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全师营以上军官们开会，估计是宣布上头暴动的命令。“暴动”这个词，我们前几天就在士兵们中间传开了。但是，我们是不敢公开说的。
果然，大约晚上9点时，暴动公开的消息就在我们全军传开。从晚上9点开始，全城戒严。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部下发了今天晚上的的口令是“河山统一”，规定了行动信号是“三声枪声”，识别标志是“领系红领带，膀扎白毛巾”，“在马灯和手电筒上贴红十字”。
我们听了，异常兴奋。我们知道，这是共产党人来到了我们身边。
我们都系上了红领带，膀上也扎白毛巾，在马灯和手电筒上贴红十字。我们觉得十分光荣。
几分钟之后，我们得到命令，得上街巡逻。直接带领我们巡逻的，正是我喜爱的副师长欧百川。欧百川副师长现在在哪儿，我当然不知道。我们几个身边的战友小声地说着话。
“听说，我们的贺龙军长是行动总指挥呢。”有战友小声地说着。
“总指挥当然得我们的军长来做才好啊，听说，贺老总已经对团以上军官宣布了好几条命令。”有人回应。
“我听团长刚才悄悄告诉我的，贺老总是这样说的：一、国民党已经叛变了革命，国民党已经死了，我们今天要重新树立革命的旗帜，反对国民党，反对反动的政府，打倒蒋介石；二、我们大家在一块都是很久的，我今天起义了，愿跟我走的我们一块革命，不愿跟我走的可以离开部队,但不能带兵走；三、我们今后要听从共产党的领导，绝对服从共产党的命令。”又有人补充。
猛然，来了一阵风，我们感觉到应该是有士兵在跑动。我们立刻得到了消息，前头巡逻的战友发现，是有人叛变了。
叛变的人就是我们20军第一师一团三营副营长赵福生。他刚才偷偷溜出了正在准备战斗的部队，潜入了滇军朱培德的军队，将起义的消息告诉了滇军军官。
赵福生投敌的信息马上传到了贺老总那儿，贺老总立即向前敌委员会报告。不到20分钟，从上头传来了命令，说，今晚的行动是不能停止和推迟的，因此，把原定8月1日凌晨4时起义的时间提前2个小时。
我们知道了，就在半夜，也就是8月1日凌晨2时，我们的行动即将正式开始。
这时的夜似乎是安静的。国民革命军第3军教导团团长、南昌市公安局局长朱德正组织了一场牌局。他利用他的威望和社会关系，以“请客”为名，把国民党第三军第二十三团团长卢泽明、第二十四团团长萧日文及两名副团长请到最豪华的饭店嘉宾楼，一顿痛饮，之后把他们安排到南昌大士院32号打牌。也正在他们“牌战”正酣时，有几个团级指挥官悄悄取下了他们挂在衣架上的枪支。
这时的夜似乎又不那么安静。省政府卫队也得知今晚在南昌行动的消息，他们想，仅凭这一个连的兵力自然不敢和行动的部队抗衡，但也不甘心束手就擒，便准备“走为上策”。他们看了看时间，还只是31日夜，还不到12点钟。省政府卫队经过一阵讨论，他们不想卷入这复杂的行动之中，已经全副武装，准备以搞野外演习为名，把队伍拉出城去。他们选择了从省政府的后门，悄悄溜出去。
省政府卫队，还只是有两个人探出脑袋。
我看见了。
我大声喝问：“口令！”
可是，对方答不上来，他们又退回了省政府大院。
我想了想，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逃走。我马上鸣枪告警，叭，叭，叭，一共开了三枪。
没有想到，南昌城内城外立即响起了枪声，一阵接一阵的枪声。
我这才想起，我的三枪，正好与行动的信号吻合。那些许多等待行动的部队听到了这三声枪响，以为这是指挥部发出的行动信号。虽然还没有到规定的行动时间，但既然指挥部的信号已经发出，自己部队已准备就绪，离预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事不宜迟，各部队就立刻发起了进攻。
省政府卫队的100多人，很快就被我们第二十军第一师解决了。
但是，我们第20军第一师的两个团围攻旧藩台衙门里的敌方第五路军总指挥部却费了很大力气。他们之前得到了那个叛逃的副营长赵福生的密告，做了应战准备，再加上守敌警备团是朱培德从云南起家的精锐部队，战斗打得异常激烈，贺龙军长亲自指挥了这场战斗。战斗一结束时，那个赵福生混在俘虏群中，被我们认了出来，他被押到了贺老总面前，贺老总下令将其就地枪决。
枪声不断，其它地方的行动也算顺利。8月1日上午6时，敌军3000余人被全部歼灭。
正是清晨，朝霞绚烂，似锦如火。行动总指挥部的5层大楼上，鲜艳的红旗迎风飘扬。
要问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哨兵，也不要问我的姓名了。就在这一天，我成为了中国工农革命军中光荣的一员。
是我，第一个扣动了南昌起义扳机。
陈振林，冰心儿童图书奖获得者，全国“十佳教师作家”，叶圣陶教师文学奖获得者，“青铜骏马”文学奖获得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作家，上海图书一等奖获奖作家，“中国好故事”获奖作家，“百年百部故事经典”作家，全国第二届吴伯箫散文奖获奖作家，第十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大奖获奖作家，《北京文学》“重点推出”作家。20多篇小说入选中、高考相关试卷，300多篇（次）作品入选各种选本。在《北京文学》《小说月刊》等刊物公开发表作品百万字，出版文集《阳光爬满每一天的窗子》《父亲的爱里有片海》等十九部。《读者》《意林》《文苑》《百花园》等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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