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在虎门

在 虎 门

作者:谢非

我到虎门那天,不算标准的丽日蓝天,天气有点闷热,虽然太阳出来了,但不是那么明亮,四周有大片云层,空中有霾,因此,能见度不甚理想。站在岸边极目眺望远方,迷迷蒙蒙,显露出三两个隐隐约约山峦,目力穷尽处,则水天一色,苍茫莫辨。这里是珠江和大海的结合部,水域宽阔,风平浪静,水流静静地流淌,巨轮缓缓地行进,唯见壮美的虎门大桥凌空飞架,长长的桥梁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烟霭之中。置身于这充满着历史沧桑感之地,产生思古幽情,自然而然,因之,长长的思绪也恰如长桥一般绵延,伸展到烟云般的历史深处。

一百多年前,此地销毁鸦片的滚滚浓烟,和由此而引起的战火硝烟,凝聚在中国十九世纪中叶灰色的天幕上,犹如上演了中国近代史这部活剧的序幕,因此,虎门被称为中国近代史的开篇之地。

我们都知道,随着地理大发现,新航路得以开通,以及后来发生的工业革命,极大的提高了生产力,因之,工业产品极大的丰富,导致西欧资本主义国家崛起,其中大英帝国最为强大,是当时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在这个背景下,英人开始了开拓殖民地,和寻找商品输出地的进程。然而,中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和闭关锁国的政策极大的阻碍了英人的贸易,因此,英人通过官商勾结,走私大批量鸦片,以弥补贸易的逆差,致使中国白银大量外流。于是,双方产生尖锐矛盾,矛盾结果就是战争,战争的后果就是《南京条约》的签订。从此,中国的门户洞开,中国社会由此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社会形态——吾国古代史终于翻过最后一页,进入了所谓近代史的篇章。

实际上中国这个近代史的进程,可以视着19世纪由英国人主导的全球化过程的一部分。毋庸讳言,中国走进这个“过程”,完全是外力强加的,因而,我们是被动卷入这个过程,并非是自觉自愿地进入。这个过程当然很沉痛的,其间充满了屈辱的民族情感,极大的损伤了民族的自尊,在民族的心理上留下了至今也未痊愈的伤痕。是的,这场“鸦片战争”,我们战败了,固然痛苦,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又未尝不是件幸事。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两千多年来,中国历史总是在治与乱的改朝换代中循环,旧王朝垮台了,新王朝上台,一切照旧。国人的眼界始终局限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天下观念中,皇权独裁专制社会的性质,刚性得没有一点改变。社会发展停滞不前,一直在小农经济的低水平中徘徊,在本质上也没有脱胎换骨的改变,而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根本孕育不出先进生产关系的。我们设想一下,假如没有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输入,我们民族将在靠天吃饭的状态下,永远在小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给自足的低层次的自然经济生活中卑微地生存;假如没有西洋文明的洗礼,我们民族将永远沉沦在皇权专制的黑暗里;假如没有西学东渐,我们民族将永远愚昧麻木地不开化;假如没有“英夷”的船坚炮利,我们将永远在“天朝上国”的迷梦中自我意淫。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西人要来是大势所趋,并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面对“此三千余年一大变局”,问题不在于人家要不要来,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怎样应对。坚拒?犹抱琵琶半遮面?因势利导,敞开心胸热情拥抱?历史已经做了回答。

好了,我也该收回绵绵的思绪,回到现实世界中来。在虎门,必看的无非是这两个地方,一是林则徐硝烟的的旧址,二是曾经血火洗礼过的炮台。

虎门镇上的“鸦片战争博物馆”门庭前,硝烟的两方水池尤存,池壁为长方块石砌成,池内蓄有大半池绿水。站在池边,面对这两方平静得不起一点涟漪的止水,再看看经过刻意美化的花红叶绿的周边环境,很难想象,在当年,此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池边曾经群情激奋,人声鼎沸,池中则沸水滚滚,烟气升腾。 而坐落在海边的炮台,古称“威远炮台”,背山面海,平面呈半圆形,为花岗岩条石垒砌,非常坚固。就像平放倒置的多孔的石拱桥一样,有约二十多个拱圈,一个个拱圈相连,每一个拱圈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大炮射击室,炮口从其窗口直指海面。遥想当年,这里的每一个炮位,都有一尊大炮雄踞,扼守着进出珠江的门户;而今,除了三两个炮位还各自安放着一尊锈迹斑斑的古炮外,大多数炮室都空空如也了。

在炮洞后面有一条约二米宽的露天炮巷与各炮洞沟通交流。紧靠炮巷还有一道非常厚实的护墙,护墙内好像曾经开设过一排房屋,犹存一间间没了房顶,缺了三方墙壁的空空的房门——不知是否为当年的炮弹储藏室?在炮台附近还保留着两三栋陈旧斑驳的洋灰砖石的平房,人称是驻防清军官兵休息生活的地方。据此,可以说,当年这个地方实际上就是一个兵营。此外,还有露天炮台,该炮台的炮位深入地下半截,只有粗壮的炮筒伸出地面,非常壮观,引得游人驻足,纷纷与之合影留念。

一百多年过去了,销烟的烟火和硝烟的战火早就烟消云散,现在的虎门炮台遗址,周边花团锦簇,繁盛艳丽,游人如织,已不复旧貌,不变的只是水波静流,依然迎来送往着南下北上的行舟,不变的依然是拍打着海岸的一道道来来回回的海浪,发出有节奏的轻轻的声调,好像在不厌其烦地絮絮不休着过去的故事,生怕有不肖子孙忘记了那血泪换来的教训。

作者简介:谢非,四川省宜宾市兴文县人,工作单位:兴文县第二中学校。虽然是终生的文字爱好者,然,直至2014年退休后,始在网络上写点文字。

(0)

相关推荐

  • 七绝登虎门威远古炮台(原创)

    ​文/小河江楠 当年烈火怒销烟,犹有炮群排岸边. 未改昂头视南海,依然守护五星船.

  • 游虎门沙角炮台

    南粤之旅,我来到了位于珠江口的沙角炮台,这里是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古战场.怀古思绪远,走进炮台仿佛就走进了烽火硝烟的古战场,悲壮的史实画面再现眼前.林则徐.鸦片战争.虎门销烟,从儿时起就从书籍和电影中对这 ...

  • 从屿仔尾炮台到南炮台 ——厦门南炮台今昔考(中)

    屿仔尾炮墩何时变成屿仔尾炮台?当年的屿仔尾炮台内部布局如何?现存文献资料,并未给出具体描述.1841年参与侵略厦门的英军中尉约翰·奥特隆尼(John Ouchterlony),于1844年在伦敦出版& ...

  • 登虎门炮台

    登虎门炮台 罗  冰 怒焚鸦片起兵戎,杀气成云蔽海空. 碧血遍浇华夏土,将军向死战袍红.

  • 炮台老照片解读——大沽口南滩台

    南滩炮台位于大沽口炮台群的最南端,相较于大沽口炮台群的"威.震.海.门.高"等老台,南滩炮台的建设时间相对较晚,名气也不如"五字台",但正是由于建设时间晚,该炮 ...

  • 清末烟台炮台建设述略

    烟台旧时被称为"转附"."芝罘",古为秦皇汉武东巡之地,宋元时期为海上漕运中转避风之良港.明初于公元1398年春(明洪武三十一年),为防倭寇海患,在宁海卫(今烟 ...

  • 谢 非:我读《中国的西北角》

         我读<中国的西北角> 文/谢   非        最近读了范长江先生的<中国的西北角>,令我有一种震撼之感.范先生是我国老一辈新闻记者,四川内江人,他上个世纪30年 ...

  • 谢非:莫言《丰乳肥臀》中展示的丑恶人性

    莫言<丰乳肥臀>中 展示的丑恶人性 文/谢 非   我正在读莫言大师的巨著<丰乳肥臀>,鸿篇巨制几百页,还没读完,大约看了四份之三吧.我就<丰乳肥臀>说点自己的感慨 ...

  • 圣洁灵魂——谢非油画艺术

    一.对东方意象造形的探索 抽象画大师皆从具象过来的.谢非从东北吉林刚到大芬追梦原创绘画时,也是走具象路线.当初他的那批作品,中规中矩,基础扎实,很有具象感(如图1:<邻居老陈>:从具像开始 ...

  • 谢非:《知青纪事》自序

    <知青纪事>自序 文/谢非 收索"百度"词条,"书香"这个形容词,有三个解释,其中曰:"读书风气"和"(世代)读书习尚 ...

  • 谢非:境由心造 ——知青纪事之一

    境由心造 --知青纪事之一 作者:谢非 图片来自网络 朋友有文<永远的王洛宾>,该文的结尾处说:"境由心造,热情达观的人,放到那里都能成一片绿洲."这话说得真好,可谓至 ...

  • 谢非:杀狗~知青纪事之三

    杀狗                 --知青纪事之三   作者:谢非   时近黄昏,云暗天低,阴气沉沉,气温越来越低,凛冽的寒风又突然夹着细雨一阵紧似一阵. 已收工了,我走在返回栖居的路上.黄土小路 ...

  • 谢非:我的邻居~知青纪事之四

    我的邻居             ---知青纪事之四  作者:谢非 当年,我栖居的茅屋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室,而是一排四间的土墙老屋,属于生产队的公房. 当头一间挖有一个很大的深坑,用以存放苕种:第二间是 ...

  • 如何评价谢非墨先生的硬笔书法?

    对于谢非墨,我想他既不属于像庞中华那样开先河的人,又不属于像很多当代书法家那样有名,就像王正良说的那样,他只是硬笔书坛中普通的一员. 谢非墨出生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他早年的经历颇为坎坷,但如今的他是中 ...

  • 缅怀!油画家、深圳大芬美术家协会主席谢非因病在银川逝世,享年51岁

    当代艺术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深圳市大芬美术家协会主席谢非于2020年11月6日下午17时在银川第四人民医院因病抢救无效,不幸与世长辞,享年51岁. 谢非,1969年生于吉林省,1990年毕业于长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