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咖啡豆
炒咖啡豆,为什么叫烘焙呢?似是不大对头,因为炒豆子更像爆米花。烘焙是脱水变干变硬,炒咖啡豆,是脱水膨化。不过和炒黄豆不一样,黄豆膨化要加压,咖啡豆不需要。
炒咖啡豆的术语,一爆二爆。好了没有,成色如何,听声音,看颜色,凭经验,凭感觉。
平底锅炒咖啡豆,就地取材,简便易行,很有点古法的味道,埃塞俄比亚人就是这么干的。
但是古法不一定都好。未经发酵的烟叶子,晾干碾碎,拇指大的烟锅子,两口得,歇一歇,再来两口,很古法,很传统。但也只能两口,多了,呛死人的。
西式烟斗,雪茄,就不一样了,发酵后的烟叶,浓烈,辛辣,甘甜,但不呛。消消闲闲,一根雪茄,一个小时。烟斗更要命,光装斗就要一半个小时。所以,以前,洋餐后的雪茄时间,是重要的社交时间,雪茄屋是重要的社交场合,因为时间长。雪茄一般是自灭的,不捻,电影上演捻灭,表现人物不平静的心理。
咖啡豆也一样,平底锅炒不均匀,一颗豆子,深浅不一,嘴刁了,尝出来很容易。所以烘箱,转筒,还是好点,受热均匀,颜色一致,深些的土黄色,谓之“僧侣袍色”。
锅炒最麻烦的是银皮,咖啡豆脱水后掉落的薄膜,漫天飞舞,很麻烦。烘箱好很多,容易收拾。现代人的现代病,要享受又不得耐烦,又要精致干净,又要简单易行,口腹欲到最后都给外卖收服了。埃塞俄比亚人喝一杯咖啡得两个小时,现代人哪有那个时间,歌里唱得好,时间都去哪儿了?事事高效便捷,到最后都给装了进去,也没见谁高效便捷了,省出多少时间来,一个比一个忙,一个比一个累,一个比一个烦。
埃塞俄比亚人,土耳其人,喝法是煮的,有点像煮砖茶,时间短很多,不滤渣,加糖,连渣一起喝,不习惯的不美味。其实喝法更像习惯,长途司机的大茶缸子,那说得上茶香,可是,换了小盏,不过瘾,习惯使然。砖茶也一样,冬天,洋瓷茶缸,掰一块砖茶,捻碎,座炭火炉子上,聊天,煮茶。味道浓苦,加糖,很是香甜,味道老少皆宜,没什么门槛,都觉好喝。什么回甘,什么醇香,没半点关系,好不好,见仁见智。
今天的中国茶是明朝的底子,唐宋人不是这个喝法。广东的擂茶像唐人的喝法,日本的抹茶像宋人的喝法。擂茶,加炒米、芝麻、花生、茶叶捣碎成糊状,加盐,冲水调匀,根本就是吃的。现在总意淫穿越,那里穿得了,变化太大了,根本不认识。
炒咖啡豆火候很重要,太浅,生的,太重,腥的。吃鱼总说以姜去腥,哪里需要去腥,盖住了腥,也就盖住了鲜。海河之味,就在一个鲜字,不需要调味,原味本身就好,就鲜。死了许久的,自然需要重味调制,越鲜的东西,越容易冲。
咖啡豆不说鲜,说香,闻着香,喝着也香,才是好的。过了,一股子焦糊味,什么香都没了。即便只多十来秒,后味也带着点糊味。浅烘,酸味重,后味有果香,有花香。重烘,苦味重,后味有可可味,有坚果香。糊味,要不得。
但凡最讲究的吃法,都是最简单的,重麻重辣,是过瘾,淡而有味才是上乘。伊比利亚火腿,现片现吃,只看酵藏熟成和片切手法,片火腿的火腿师身价高昂,薪资按小时论,顶级的上千美元。日本寿司极其讲究,但调味料却简单,全靠每一步细微的拿捏,厨师捏合的力度都极度精准。美味,靠其本身,而不在调味料。所以,越是简单越难,简单没有深浅,没有尽头,只有精益求精。
但这需要时间,烹制、品味,都需要。浸透了,泡够了,才有可能,别无他法。咖啡、茶、烟草是这样,学问也是这样,大师都是时间里泡出来的,这是前提。时间不够,就是火候不够,既急不得,也越不过去。没熟好的火腿,叫猪肉,没炒好的咖啡,叫生豆子。一公斤生豆子,四五十块钱,250克咖啡豆,七八十块钱,这比较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