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军红 || ​父亲是个好把式(外一篇)

父亲是个好把式(外一篇)

文/浅步调

 好把式是对干农活最出色的人的一种称呼。过去,在村子里,但凡看到过我父亲干活时的人,无不在心里暗暗叫一声:“好把式!”

  我12岁那年,在当时的农村,已是半个劳力了,农忙时节就随父母一起下地干活,记忆最深的就是夏收季节,每个人就像是救火的消防队员,紧张而忙碌。

  割麦是最考验人耐力的一种劳动。第一次割麦,清早来到麦田边,我与父母一字排开,一人一畦地,年少气盛的我觉得要割完一亩多麦子,是件轻松的事,就跟着父母学,这一看,就一下吸引了我,只见父亲左腿向前躬着,左手伸向前拦着麦子,右手握着镰刀,“噌噌”两下,胳膊下面就是一大捆麦子,那姿势像是画家握着画笔在尽情地挥毫泼墨,而镰刀舞过麦杆的声音又像是艺术家在轻快地弹琴,我看了一会儿,才连忙拿起镰刀割了起来。上午10点的时候,就觉得腰开始疼了,站起来不想弯下,弯下不想站起来,感觉手里的镰刀也钝了,不像是在割麦,倒像是在锄麦,看看与父亲已差好远的距离,就走到父亲跟前,要和他换地换镰刀。中午12点多,麦子割完了,热辣辣的太阳照在脸上胳膊上,若不是晒出的油和着汗水,准能揭下一层皮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料父亲发话了:“捆了再走。”说着,把镰刀向腰后面的皮带里一塞,就干了起来。父亲的话像是命令,又似乎在挑战我耐力的最底限。田野上膨胀的空气,就像燃烧的火苗,不停地跳动,仿佛也在向我挑战,我深吸一口气,就鼓起勇气继续干起来。回到家时,晌午已过,又累又渴的我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那痛快的感觉是现在的所有饮料都无法比拟的。

  中午吃过饭,稍稍休息一会儿,就拉起架子车下地了,把捆好的麦子装上车拉到场里垛起来。搭麦垛也是个技术活,麦垛的中间要稍微隆起,周围再用麦稇一层层地摆好,摆的同时要渐渐地往里收,到最高处就收成尖尖的顶了。若搭不好, 有的歪了,有的麦垛中间低,外围的麦秆根翘得高,遇到下雨天,雨水就顺着麦杆灌到了麦垛里。有一年,一连下了五天的雨,天一放晴,掀开麦垛,好多家的麦子都发了芽,而我家的麦子却完好无损,人们痛惜的同时,不得不佩服父亲干活时的认真细致。

  历经几天的收割,麦子终于割完,接着就是打场了,而打场也是最累人的。在脱粒机的轰鸣声中,父亲显得很兴奋,不停地忙碌着,有使不完的劲似的,毕竟辛苦劳作了一年,是见到成果的时候了。到后半夜,我走着路就开始打盹,一头钻入麦垛里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半晌,场已打完,父亲坐在麦堆旁边,脱下鞋子,倒一倒鞋里的麦粒,嘴里说道:“要是再有三亩地,也不愁收割。”那神情仿佛是运动冠军在回味冲刺的那一刻。

  到秋收的时候,那一应农活,如犁地、平地、播种,父亲都是一把好手。如今,种地都是机械化了,过去用的犁、耙等农具好多年都没派上用场了,父亲还是舍不得当废品卖掉,至今还保存在我家后院的杂物房里。

  现在,父亲已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好把式的年代也成了历史,可那时的父亲就已教会了我,无论干任何事,不但要有足够的耐心,而且要努力干得更出色。

远方的家

早上,太阳就像捉迷藏的小孩,“哗”地一下就跳了出来,红彤彤的脸对着我笑。我整理着简单的行李,准备搬家。
这是我出来打工三年来的第四次搬家,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搬回我真正的家——家乡。
三年前,我和老公远离了家乡出来打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们租了第一个家。
为了图便宜,房子在六楼。推开房门,屋里凌乱不堪,就像刚被抄过。收拾了一上午,又买了些物品,床买折叠的,桌子买小号的,总之,一切从简,忙活了一天总算安顿了下来。
这一年,我俩四处乱跑打一点零工,力气没少出,挣的钱却不多。
过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不想让自己有闲下来 时候,年货大多自己动手做。老公得个空就坐在电视前看农民工返乡大潮。大年夜,望着灿烂的烟花升空,听着一阵阵疾风骤雨般的鞭炮声,我默默地坐在桌旁,老公端来了饺子,咽下一口,我仿佛听见饺子滚落在肚腹里发出空荡荡的回音。
春上,忽然接到老乡的电话,他们在离我们五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打工,叫我们过去,说是那儿的活多。我们就开始了第二次的搬家。
由于我坚持要带上所有的物品,就雇了一辆车,谁知运费比买那些物品的钱还多二百元,老公说我是杠子打着不疼针尖扎着疼,我无话可说。
对于新环境我没有新鲜感,只是担心在这儿能不能挣上钱。老公与两个老乡干刷涂料的活,每天弄的身上白乎乎的,往街边一站就是一尊活雕塑。活紧的时候,不分黑夜白天的干,不过,钱挣的倒是多了。农民工出来打工,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出力多挣钱多,出力少挣钱少,那是死公式。
我却成了“孤家寡人”,因为,结婚四年了,我竟怀孕了,我想跟着去干轻一点的活,老公心疼我不让去,我就只好呆在家,一天又一天过着,感觉日子漫长而混沌,对日期也没了概念。对了,对礼拜天我是知道的,隔壁住了一对老夫妻,儿女们孝顺,每逢星期天都带着孩子来看望他们,时间一长,只要隔壁传来热闹的欢笑声,我就知道又一星期了。
女儿还没有出生,我们又要搬家了,房东不租房了,要自己住。我们就搬到了现在即将搬离的住所。
半年过去了,女儿的出生就像一个小太阳,使生活有了暖意,老公雕塑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他经常挂在嘴边一句话就是:出来这三年没白来,赚了一千金,值。
冬天到了, 母亲打来电话,说是我们大山里终于通上了公路,家乡的特产是绿色食品,是城里人的稀罕物,既卖的价钱高又供不应求,两个人忙不过来,让我们赶紧回去。我俩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好。
女儿的呀呀声惊醒了我,恍惚间,就像是在梦里。
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车了。今天收拾的东西特别简单,只有两个小包裹。然后,我们三口人轻松地与这个家道别。
再见了,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城市。再见了,三年漂泊的打工日子。

【作者简介】逯军红,笔名红妆舞雪,网名浅步调,偃师人,飘零于新疆,喜欢文字,任它满纸荒唐言,只喜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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