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送爽山果香

农谚云:“七月小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

农历七八月,秋风一浪浪吹拂着,秋雨一场场淅沥着,把山山岭岭的各种山果染红了、润香了,山乡人家扛着长竹竿,挎着竹篮子,开始打枣摘梨拾栗子,采收一簇簇的艳红一树树的鲜灵,那欢喜那乐趣写在脸上,醉在心头,氤氲在长长短短的古诗词里,令人回味悠长。

最为开心的,要数那些蹦蹦跳跳的山里娃、乡里妞儿,他们扒掉小褂儿,脱掉鞋子,哧溜溜爬上树,尽兴地采摘,尽情地品尝,清亮亮、脆生生的欢歌笑语在山林在果园在村旁,回萦往复,不绝如缕。唐代大诗人杜甫老来忆旧,回想起儿时摘枣摘梨的那份天真,不由感慨道:

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

——《百忧集行》

回首年少之时,体格健壮如小牛犊,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没有忧愁的时候。庭院外的几棵梨树枣树上,缀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黄梨红枣,经不住诱惑,少年杜甫和小伙伴们爬树采摘梨枣,一天也要上下千百回呢,摘取的是满满的快乐、满满的诗情啊!

▲《扑枣图》

南宋抗金名家辛弃疾词风向以豪放著称,置身乡情悠悠的山园,也时不时“婉约”一番,他对孩子们打枣摘梨的情景也有描绘:

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

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

——《清平乐·检校山园书所见》

西风起了,山园里的梨、枣等果实熟了,缕缕果香被秋风传播到村旁。一群嘴馋贪吃的小孩子来了,他们手执长长的竹竿,悄悄来到树下,打枣摘梨不亦乐乎。嘘,切莫惊动了这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哟,老夫我要在僻静处仔细观察,欣赏孩子们那份妙趣天成的童真,不也是一种享受吗?

孩子们采摘山果,自有其小机灵,透露出几分小智慧呢。

南朝文学家刘义庆在《世说新语·雅量》中,记述了一则“王戎不取道旁李”的故事:“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旁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旁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

王戎是魏晋名士,名列“竹林七贤”,小时候就是有名的小机灵鬼,他和小伙伴一同游玩,看见路旁一棵李树结了许多果实,果实压得枝条快断了,小伙伴们高兴地爬上树摘果子,只有王戎没去摘。有人问他怎么回事,王戎说:“这树长在大路边,竟然还有那么多果子,一定是苦的。”有人一尝,果然是苦的。为什么呢?因为要是甜李子,人们来来去去经过,早就被摘光了,还会轮到小孩子?一定是苦的,别人才不去摘。七岁的小王戎,你的脑袋瓜里满满的都是智慧啊!

大人们也喜欢采拾秋果,捡拾到别样的味道。杜甫神情黯然咏道:

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

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同谷七歌》

当年他流落同谷,生活困窘,穷苦潦倒,一副龙钟之态,经常要去山里,像楚人养的老猴子一样,捡拾橡子、栗果,聊以充饥。

元曲中有首《中吕`十二月过尧民歌`采山》,把山里人家采拾山果山珍的情景写得惟妙惟肖:

风细细红妆淡抹,日徐徐绿野轻拂。

四五个闲翁俏媪,八九处野果臻蘑。

婉婉的莺声满坡,甜甜的笑语如歌。

[过] 汗流浃背紧忙活,欣喜山珍满筐萝。

青山不老恁婆娑,紫气常悬任消磨。

翁婆,逢秋好快活,把酒邀明月。

有风细细,有日徐徐,漫山遍野的野果山珍成熟了,一群老翁俏妇采山来了,山歌嘹亮,笑语声声。一天的劳作之后,山珍满筐萝,欣喜满胸膛,把酒邀明月、话桑麻,真乃“天凉好个秋”啊!

到了深秋,小山岗、老井旁,一丛丛一簇簇的枸杞果染红了秋,醉亮了眼,那点点红艳片片鲜灵,诱引得诗人们采枸杞子来了。唐代诗人刘禹锡游历楚州开元寺,北院临井处有一株枝叶繁茂、红果累累的枸杞,让诗人眼界大开,诗兴大发,遂边采枸杞子,边赋诗赞曰:

僧房药树依寒井,井有香泉树有灵。

翠黛叶生笼石甃,殷红子熟照铜瓶。

枝繁本是仙人杖,根老新成瑞犬形。

上品功能甘露味,还知一勺可延龄。

枸杞这种药树生于老井旁,吸纳天地精华,极富灵气,红艳艳的果子把盛装的铜瓶映得晶莹亮丽,盘曲的枝干好像仙人的拐杖,奇崛的根茎仿佛一只瑞狗。这红亮的鲜果不仅赏心悦目,还是一剂上品的药材,吃上一勺可延年益寿呢。

北宋诗人梅尧臣也爱在秋日采摘红枸杞,其《舟中行自采枸杞子》中有句:

野岸竟多杞,小实霜且丹。

系舟聊以掇,粲粲忽盈盘。

诗人在行舟上岸之时,匆匆系舟采集,颗颗枸杞子被霜色润染得如同仙丹,粲然的光泽溢满了盘子。在南宋诗人杨万里笔下,熟透了的枸杞子形色更美,他作《晴望》一诗云:

愁於望处一时销,山亦霜前分外高。

枸杞一丛浑落尽,只残红乳似樱桃。

诗人正被这满目霜色、一派萧索,惹得情绪低落之际,忽见丛丛乱枝间红彤彤的枸杞子,宛若春末的红樱桃,顿时眼眸一亮,心情大悦。

最美的是秋寒时节,如红灯笼一般挂在枝头的秋柿子,鲜润润、红亮亮,在万木肃杀、寒意凝重的岁月深处,给人一点点亮光、一丝丝温暖。唐代刘禹锡咏道:

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

本因遗采掇,翻自保天年。

——《咏红柿子》

山野林间高挂的红柿子,在拂晓与星星争辉,夜晚如同红日凌空高悬。农人采摘回来,晒柿饼、酿柿醋、造柿酒,可以度过荒年。南宋舒岳祥吟道:

一溪屈曲与山随,要试跻攀脚未衰。

隔岸人家西日外,数株红柿压疏篱。

一条蜿蜒的小溪随山而转,诗人想要向上攀爬,无奈脚力不支,抬头遥望,隔岸的村落掩映在夕阳之下,几株柿树缀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压弯了枝丫,也使诗人精神大振,疲惫渐消。

秋天是个美好的季节,天朗气清,百果飘香。邀约三五好友,驱车到山乡来吧,采秋、品秋、赏秋,你会采撷到迥然不同的诗情与画意,收获别有韵味的金秋!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本文首发古诗词日历(gushicirl),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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