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这篇文章,苏轼拿了个全国第二,两个字道出施政理念

(本文是沉香读苏轼的第4期)

公元1056年三月,苏洵带着两个儿子苏轼和苏辙前往京师应考。这是苏轼兄弟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春光明媚,风景宜人,父子三人心情大好,沿途写了不少诗文,后来还曾结集出版。

是年五六月间,在一场大雨中,父子三人抵达京师,借住于兴国寺。对于此次科举,苏洵并没有亲自下场的打算,只要儿子能够高中,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宋朝的科举分为三级:解试、省试和殿试,分别由州府、礼部、皇帝主持。而且比较开明的是,各地的学子可以跨地区参加解试,比如苏轼兄弟就是从眉山前往开封参加解试。

这种方式有利也有弊,利处是一旦解试通过了,可以就地参加省试,节省备考时间;弊处是京师高手更多,考试难度相对更高,成本也不低。

苏洵敢于让儿子前来京师应考,一来说明他对两个儿子很自信,必定能过去第一关;二来也说明苏洵的家境还不错,负担得起父子三人长达半年的考试费用。

果不其然,是年秋季的开封府解试,兄弟俩双双考中,苏轼还考了个第二。兴奋之余,兄弟二人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备考,第二年的春闱才是重中之重。

公元1057年正月,宋仁宗任命翰林学士欧阳修为知贡举,翰林学士王珪、龙图阁直学士梅挚、知制诰韩绛、集贤殿修撰范镇为副,梅尧臣、鲜于侁为点检试卷官,组成豪华考官团。

正是在这次考试中,苏轼一举成名,凭借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勇夺全国第二,全文如下: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忻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之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之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这篇文章的核心在于两个字“忠厚”,具体而言就是“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

大意是:对是否应该奖赏有怀疑的,就给予奖赏,目的是扩大恩德;对是否应该处罚有怀疑的,就免于处罚,目的是谨慎施刑。

为了论证这个观点,苏轼引用了许多典故和儒家经典,文章篇幅不长,但说得极为透彻。而文中所表达的“忠厚”施政理念,也基本上贯穿了苏轼的一生,可谓是发自肺腑之言。

当时,京师流行太学体,堆砌辞藻,险怪艰涩,读来佶屈聱牙,欧阳修对这种文风深恶痛绝,正想借此机会扭转文风。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如此言之有物、朴实晓畅的文章时,内心高兴坏了,当即想要定为第一。

然而,谨慎的欧阳修很快又犯起了嘀咕,这篇文章如此合我的胃口,难道是我的得意弟子曾巩所写?为了避嫌,他忍痛将这篇文章定为第二。

开榜的那一天,欧阳修这才发现自己猜错了,那篇文章竟然出自四川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后生可畏啊,他心情激动的坐在家里等着这个叫苏轼的人登门拜访。

按照习惯,但凡举子考中后,需要向主考官谢恩,苏轼也不能例外。几天后,他和弟弟苏辙一起登门拜访欧阳修,瞬间征服了这位一向喜欢提携后进的文坛盟主。

不过,欧阳修盼望着苏轼的早日到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苏轼在文中提到了“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这个典故,他一直想不出在哪本书上看过。

为此,他特意向苏轼询问,苏轼却一脸淡然的说:“我想象是这样子的,何必一定要有出处呢?”听闻此言,欧阳修不禁大惊一惊,这小子要上天啊。

后来,苏轼又陆续拿出自己的诗文给欧阳修看,欧阳修越看越来劲,感叹道:“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

嘉佑二年的春天,欧阳修主持的这次科举被誉为中国科举史上的龙虎榜,苏轼、苏辙、曾巩、曾布、程颢、张载、章衡、章惇、王韶等人同时登第,有24人被列入《宋史》,有9人出任宰执,政治、经济、文学、经学的人才一起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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