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胡子（三）

吐春聊典

人们都知道胡子都要讲黑话。在绺子内部，把说黑话称为——吐春聊典。黑话的来源首先是来自各个行帮的切口、行话，再有就是为了保密起见对生活中各类事物的曲解描述，另外一部分就是胡子们为了接头联络自行规定的暗语暗号。这些秘密语汇在东北（也包括关内山东河北的土匪）经过一两百年的使用发育，形成了独特的黑话系统。由于匪股多如牛毛，土匪遍地都是，胡子的黑话最终发展成为最严密最完整的第二语言体系。

直到现在，在东北方言、山东到京津一带的土语中还有很多词汇是来自当时的土匪黑话。如“包圆儿”、“麻溜儿”、“膻泡”“二流子”“反水”“跳槽”……中国古代的人们认为日月运行的轨迹和区域有九道，黄道为吉，白道为正，黑道为凶。土匪胡子杀人放火，自然为凶，故称黑道。混迹黑道人的用语，当然就是黑话。旧时江湖大抵分为八种行业，也称八门。即：巾皮彩挂，平聊调团。这八行的的唇典是东北胡子黑话的基础。胡子的黑话大抵也分两类，一类是黑道切口，也就是用来联络接头单词和短语；另一类是用来沟通考核的套嗑。先说切口，这类黑话应用的最广泛，直到如今人们日常用语当中还有很多词汇是当年的黑话流传下来的。这些黑话，多数是对生活中常见事物的转换描述。比如太阳——老爷儿、求子；月亮——玉盘子、兔屋子等等。比如“孙”这个字，分开了就是“小子”。说肉蛋孙，就是有钱的小子；说孔孙子，就是孔门的小子，读书人；说念水孙，就是没钱的穷小子。迷信的说法是水主财，而“念”这个字在江湖切口里通常是“无”“没有”。念二就是太监（没有老二），念三是和尚（和尚无法无妻无后）水念三是尼姑，往下排念四就是老道（杂毛子），念果儿就是没有模样的丑女。通常人们爱把女人喻为花，胡子为了避开这个说法，把女人称为“果儿”。成果儿就是成熟的女人，亮果儿是美女，苍果儿是老女人，笑果儿是妓女，尖果儿是幼女等等。

胡子用来沟通查问的套嗑，通常是把生活用语和黑话结合起来，串联起来，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我见过一段最有特色的土匪黑话：“看皮子，掌亮子，备好海沙混水子，小尕子压连子”。翻译成老百姓话就是：“看好狗，点上灯，准备好食盐和豆油，小孩子给我遛马去”。“是空干还是草干？空干啃富，草干连水，不空干不草干，来个草巻儿，掐着台拐子”。意思是“渴啦还是饿啦？渴了喝水，饿了吃饭，要是不渴又不饿，那就巻上一根烟，坐在炕上抽去”。

下面是我在电视剧《林海雪原》中杨子荣与座山雕的一段黑话查问：　　

杨子荣：一进龙口观四方，龙兄虎弟列两旁。在下，脚踩莲花盆，手开绿林门；三爷莲台拐，金口宣大恩。

殷八字：哪条线上发财？杨子荣：枪为梗，弹是花，一无姓，二无家；走着吃，打着花；江湖路上是一家。托福泰和。

座山雕：天王盖地虎。（你好大的胆！敢来气你祖宗。）

杨子荣：宝塔镇河妖。（要是那样，叫我从山上摔死，掉河里淹死。）

座山雕：脸红什么？（这句不是黑话，但有双关意义）杨子荣：精神焕发。

座山雕：怎么又黄啦？杨子荣：防冷涂的蜡！

座山雕：嗯，好叭哒！（内行，是把老手）

杨子荣：天下大大啦。（不吹牛，闯过大队头。）

座山雕：对对迈子。（都来见见面）

醉 花：拜过红花亭子？（从哪个窝点来的）

杨子荣：梨树沟太公万儿。（从梨树沟姜家来）

醉 花：在外追风走尘不容易，啃富别挑肥拣瘦，学着孔融让梨。

杨子荣：兄弟是粮台，在下听你的。

醉 花：嘛哈嘛哈？（以前独干吗？）

杨子荣：正晌午说话，谁还没有家？（许大马棒山上。）

座山雕：这么说，你以前是许旅长的人了？

杨子荣：许旅长的马号，国军叫饲马副官，胡彪。

肥 龙：你就是胡彪！高山点灯名头大！……

从这里看，东北胡子的黑话已经很成熟，形成了独特的语言系统。胡子的黑话，有的甚至是由俄语或日语发展来的。这是因为当时的东北，不仅有中国胡子，还有外国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