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谬误产生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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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便会犯错。又唯人能够改正错误。寻找谬误产生的根源，便是一件十分有益之探索，其意义恐怕不亚于人类发射火箭去探测外太空。
其实，对于心灵为何会产生谬误，众多哲人早已展开了探索，大哲学家斯宾诺莎认为“谬误只是局部真理。当我们看见真理的一部分时，却错误地将其作为全部的，谬误便会出现”。
而身为社会学奠基人的涂尔干不同意：
“难道斯宾诺莎的说法就没错吗？难道谬误只是局部真理吗？根本不是。”
而他给出的结论是——
“所有的谬误都是虚假综合的谬误，而且可分为两种形式：缩小的谬误是一种缺乏现实的综合，而夸大的谬误则是一种超出了现实的综合”。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感性或意志介入了进来，使我们的知性夸大或减弱了真理”。
培根将谬误区分为四种：“人性的谬误”“个体的谬误”“语言的谬误”“系统性谬误”。涂尔干也不同意，“培根所用的这些术语都相当模糊，所以，只有从历史的角度看这种分类才有其重要意义。这表明培根很清楚地看到，谬误的原因往往是主观上的。他所列举的谬误既不准确，也不完全”。他给出了自己对谬误的分类——“谬误也分为两种，即演绎的谬论与归纳的谬论”。
比较起来，我更赞同涂尔干的分析——即谬误是虚假综合的谬误，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感性或意志在综合时介入了进来。
比如大科学家钱学森，于1958年，三次在报刊上发文，论证粮食亩产可过万斤。论理，科学家最重实事求是，凡事必去实验、求证，不轻易下结论，可身为大科学家的钱学森，为何会一反常态，犯下如此低级之错误呢？普通的农民也知亩产万斤为胡话，可这位大科学家为何却得出这样一个十分荒谬的结论呢？究其实，不能不说是感性或意志介入了进来，为了讨好当时的领导人，从而影响了他的客观分析与判断。
再说发生在西汉时的李陵事件。李陵为飞将军李广之孙，英勇善战，当时，他提五千步卒，远离李广利统帅的大军，猝然与八万匈奴骑兵相遇，毫不畏惧与之鏖战，并杀死一万余人，最后弹尽粮绝，失败被俘。当他取得胜利的消息传来，朝廷为之欢庆；而当其失败被俘的噩耗传来，汉武帝为之震怒，不但将替他说情的司马迁处以宫刑，而且夷李陵三族。汉武帝之所以如此恼羞成怒，是因为李陵之失利，与其宠妃李夫人的哥哥、贰师将军李广利所率大军救援不利有直接关系，他为了掩饰此，不惜对太史公处以宫刑，而夷灭李陵三族，导致李陵彻底对汉朝死心，而归顺匈奴。这也是情感因素或个人意志介入进来而导致谬误的最好例子。
还有便是今日最为常见的单位人事竞聘，这本是件好事，在公 开、公 平、公 正的情况下选拔优秀人才，既有利于人才之发展，又有利于单位事业之进展，可谓一举两得，然我所经历的三次竞聘，却全部走向其反面。究其实，不是此种人才选拔方式不好，而是负责人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利，而令其走入歧途。此谬误之产生，不是源自竞聘方式本身，而是负责人个人意志不当介入之结果。
上述谬误，小者影响个人生活，大者则影响某个民族甚至整个人类之命运。如果说上述案例里，人事竞聘影响的是个人或单位的话，则李陵事件与钱学森的论证，则对整个民族发生了影响。而希特勒视雅利安人为优等民族、犹太人为劣等民族，必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则更是直接影响了整个人类的命运。对待谬误，我们能不重视吗？
既然谬误的根源找到了，则不妨对症下药。为杜绝虚假综合，必须对感性与意志时刻保持高度警觉。比如上世纪四十年代，许多进步知识分子对市场经济所带来的种种弊端深感失望，而将希望的目光投向苏 联实行的高度中 央计 划经济模式，“从大学时代开始，他（哈耶克）所接触到的几乎所有关于社会改革的知识时尚，都具有社会 主 义取向，而知识分子中所有的‘好人’似乎也都是社 会主 义者”（冯克利《在本能与理性之间》，《致命的自负》译序）。此种选择，并非理性思考之结果，而是为感性与个人意志所左右的后果。在此情况下，哈耶克先生却不为所动，从经济学角度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通过研究指出，高度的计划经济，最后必然导致中 央集 权统治，这是一条通往奴役之路，于是便有了《到奴役之路》（殷海光译）。此论点一出，遭到许多人的攻击，可他不为所动。而事实证明，实行计 划经 济、中 央集 权的苏联早已垮掉，而《到奴役之路》却巍然屹立，警醒着世人。哈耶克先生之所以能避免谬误，与他的时刻保持理性思维，对感性与意志保持高度警觉不无关系！
但个人的认识毕竟存在死角与局限，讨论十分有必要。
“若靠我们的性情、本能和激情去追寻真理，则会将真理遮蔽在我们自身中。然而，通过在讨论中比较各种不同的意见，上述个人性的要素会在这种讨论的影响下逐渐消失，从而揭示出这些要素所共有的和客观的性质。而且，随着这种讨论越来越自由和充分，（非）个人的真理也会逐渐被分有”（涂尔干《哲学讲稿》之《40.论确定性》）。
而讨论的前提是言 论与思 想自 由。
谬误并不可怕，怕的是不能深刻认识谬误，随时改正错误。而时刻保持对感性与意志的警惕；并通过必要之自 由讨论，来消除个人情感因素与认识局限，如此，可保我们远离谬误。当然，为利益而不惜出卖灵魂所造成之谬误不在此列。
二O一七年十一月十一日上午
（特别鸣谢 照片拍摄 李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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