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轮子

长期伏案,我每天唯一能选择的运动就是迈开腿。下班走回家用时二十八分钟,不远不近,不多不少,刚刚好。
然而为了防止老天拔地的我每天跑步回郊区的家,巫大人经常剥夺我的刚刚好,在下班前五分钟把车怼在我们办公楼门口。担心车在门口挡道不礼貌,他的车我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由于他有时候开灰车,有时候开白车,我又不认识车,所以经常看得一片茫然。每次接到他表示到达的电话时,我都觉得很像皇上翻牌子,今天翻的是哪块牌子(车)呢?
大灰是他的老爷车,宝贝得什么似的,绝对忠贞不渝从一而终,开得快散架子了也不许我说是破车。
小白是我的车,有一年过生日他送我的。当时买回来停在楼前停车场上一个月,我也不认识哪个是,我不屑于(不会)开。
话说这一天他打电话来说要接我,我说你放假了就不要出门了。天太热,我嗖地一下几步就到家的。他说他已经出门了,而且声音里有还一种洋洋得意。我以为他是因为天热还出门接我,自己被自己的伟大感动了。这人哪,太沉不住气。
离开办公室时,我邀请陈风云一起走,说巫森可以送她。陈风云要加班工作,不肯走。我的同事们越来越能干,他们不是早早到办公室,就是下班后还继续加班。显得我按时下班都怪不好意思(这里不能读轻声,同时还要拉长音)的了。
哎呀,得亏陈风云没和我一起下班。因为走出大敞的楼门,竟然没看到大灰,也没看到小白,连个车影儿也没有。
我正要打电话问巫大人躲在哪里了,只见台阶下一辆自行车上有个人,向我高高举起羊毛小坐垫,仿佛举起得胜的旌旗。这个自行车的司机竟然就是巫大人。
前几天他说单位不让进车,要买台自行车骑,我劝他别装年轻人,赶紧算了。没想到,他背着我,还是偷偷买了一辆旧的自行车。
我这人随和,也不和他计较,垫了坐垫,一屁股坐上后座。还好,我的行头跟自行车很搭,双肩背包,大沿遮阳帽,小花朵衬衫。

校园里,有人看见我们,哈哈大笑说:“你们俩好像要去郊游哎!”“哎呀,真环保啊!”
不过坐在车子上屁股实在太硌挺了,没有坚持到小区门口我就跳了下来。巫大人说他也觉得硌屁股,就下来推着车子走。
九分钟到家。这九分钟里,我还是恍然觉得回到了年轻时的恋爱状态。他驮着我,唱着歌穿林越渠一路前行。那样的时光永远也回不来喽。

晚上,巫大人要继续炫耀他的新坐骑,自己兴奋不已地在小区里骑来骑去还不算,又把他儿子叫出来骑车。
我就是不明白,为啥现在的自行车这么硌挺。巫大人说:“是我们太老了,骨头肉都不禁折腾了。”
他又有些遗憾地说:“要是买那台小米的,你也能骑。”他的意思我一下听明白了,这是说我个子矮腿短呢。嚯切,真是被嫌弃的木兰的一生啊。不过我热衷于走步,每天微信步数一万二,才不稀罕轮子呢。
巫大人不甘心,把车座降低了让我骑。他和含都是巨人国的人,我是哈比国人,把车座降到最低,我才勉强能骑上去。伏天的黄昏竟然有凉爽的风,它们拂过耳畔,长白忍冬、樱桃、王族海棠、稠李、水蜡、暴马丁香……一排排树木从车边刷刷刷闪到后面去,蹬几圈就开始滑行,果然好不自在。
两年前在合肥,小楼带我骑小蓝单车,合肥的马路有坡度,哎呀下坡时那个过瘾啊,迎着夕阳,满眼金晖,令人有飞翔的快乐。
说起来,我们家也没少丢自行车。经常是一觉醒来,新买的自行车就不翼而飞。到最后丢了十台自行车也不止。
自行车越来越不值钱,丢自行车的也不报案,偷自行车的就越来越有恃无恐。因为怕丢,邻居们就把自行车放进楼道里。娃在黑暗的楼道里走,脸被自行车车把撞出好大一道伤口。危险又这样造成,令人猝不及防。

兜风结束,巫大人把破自行车小心翼翼地推进车库里去。我发现他的第十个“轮子”居然还是台变速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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