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住的老屋
爷爷奶奶已经故去近二十年了,但我却常常又梦回到奶奶的老屋。那里注满了我童年的记忆,和一切关于成长的快乐回想。
一走进奶奶的屋子,地面虽然有些凹凸不平,却总是那么干干净净。有时候,我放学回到家,看见奶奶踮起小脚在扫地,我就从奶奶手里抢过笤帚,奶奶见状一个劲儿地嘱咐开来:“阔边阔沿地扫,可要扫干净了!”
看到热腾腾饭菜,我和弟弟便坐在奶奶的小饭桌边,也不再等待爷爷奶奶的细嚼慢咽,自顾自地狼吞虎咽起来。
老人的饭锅里虽然尽是萝卜白菜之类的家常饭菜,在我们两个小饿虎吃起来却是那么香甜。当然,如果父母或者姑姑们给爷爷奶奶买了什么特别的好吃的,老人家一定会留出一些,来奖赏我们俩小人的!
一到冬天,外面虽然天寒地冻,屋里却是热气腾腾。因为,每当左邻右舍的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们来串门,好客的爷爷奶奶立马就沏上上好的茶,招呼大家坐下来唠嗑。而且,有那特别幽默风趣的牛大爷,便会抱起年幼的弟弟,边扭秧歌边编词儿“左手拿着瓢,右手抱个小儿”,那份滑稽,逗得满屋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个长相特别娇俏的婶子,趁着大家高兴的当儿,翘起兰花指,一板一眼地唱上了,这时在坐的票友们便用嘴模仿起了锣鼓琴弦儿,咚咚锵锵地敲起来,一出大戏就这样在奶奶家的老屋里上演了。
颇有内秀的六奶奶,她是奶奶的前邻,也是奶奶家的常客,除了和奶奶一起品茶闲聊,她还有让人非常佩服的一手——剪纸。一张红纸在她手里,三下五除二,一个个活灵活现的鸡鸭鹅猫兔,亦或是花鸟虫鱼就脱颖而出了。每逢年节,包括奶奶家在内的四邻八舍便都会沾到她的喜气了。
还有一位格外会讲故事的爷爷,他讲的故事真是与那位知名的孙敬修爷爷有一比,模仿的人物啥人说啥话,看似慢吞吞,却讲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孙猴子摇身一变”“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八戒,你个呆子”……竟然把我们的小心魂都带出了十万八千里呢,逗引得我和弟弟这些对什么都好奇的小毛孩儿简直茶饭不思,做梦都翻跟斗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大脑里便开始隐隐约约地产生了机灵的孙猴子和胖胖懒懒的猪八戒的身影了!
在我们那个作业不多的年代,白天与伙伴们放学疯玩回来后天色已晚,来到奶奶的油灯下(后来换成了蜡烛,最后才是电灯),我们就像是到了另一个乐园,因为在这儿不但少了父母的管束,还有那么多老面孔和新鲜事儿在等着我们呢!
被爷爷摆弄的烧得通红的火炉子,在父母那儿是没有的。当然我们小伢儿们却可以分享爷爷奶奶的待遇。我们可以在上面烤馒头干,在炉舌头那儿烤地瓜,那个香甜的滋味哪是今天卖的那烤红薯能比得了的啊!甚至,兴之所至,我们还会抽上几根儿通透的粉条,插入旺旺的炉子里,听它们刺啦刺啦地,由透明而雪白,再一迟疑,就烧成了黑炭了!
还有,那暖暖的火炕,那更是一家人的温暖之源。尤其在蒸馒头的时候,做一家七八口人的饭食把那一盘大炕烧得滚烫滚烫的,一直睡冷屋子(连炉子都不舍得生)的父母的被褥才得以“炕”得暖暖乎乎的,不等小姑出嫁,我和弟弟早先后成了奶奶的“炕”上宾。特别是天寒地冻的三九天,外面北风呼呼,滴水成冰,房檐下垂着粗粗的冰凌锥。放学回来的我们,脱下厚重的棉衣和靴子,将手脚都扎进奶奶炕头上的被褥底下,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全身,那股子幸福劲儿就甭提了!
每到春天来临,奶奶的老屋外就变得绿意葱茏起来。无论小小的院墙里还是外面,十几棵大大小小的枣树都抽出了长长短短的绿芽儿,还有几棵老榆树和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撑起了老屋外的春天。眼瞅着各式各样的叶子被春天的鼓点儿催促着,比赛似的疯长。不长时间,那一枝枝清醇鲜嫩的榆钱儿便可以成为口中餐了。除了我们随手捋着往嘴里送的,奶奶还别出心裁地蒸成榆钱儿饼,至今想起来嘴里还有一股鲜香味儿呢!
最有成就感的莫过于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的打枣节了。父亲拿一根长杆子照准那密实的枣枝儿抡过去,地上顿时下起一阵枣雨,然后我们姐弟就和大人们争先恐后地往篮子里抢,待到不知多少次“雨”下过去,我们捡拾干净后,再看看吧,满筐满篮的红玛瑙似的薄枣艮枣,哪一个放嘴里不是一咬“嘎嘣脆”呢!
奶奶的老屋啊,从内到外地牵系着我,让我魂牵梦萦!在梦里,我又看到了奶奶奔忙的小脚和爷爷一翘一翘的白胡子。慈祥的爷爷奶奶啊,我想你们了!
作者:顾金菊,性喜文字,工作于滨城区滨北办事处北城中学,曾在《滨州日报》和一些征文比赛中获奖。愿用文字讲述往事今生,留作雁鸟之痕,亦不枉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