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春色换,物换星移几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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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盈昃,来源: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

    你见过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吗?那是灼热眼眸慢慢看淡,那是槛外江水从汇流到独流,那是旧时王谢今新燕、崇山峻岭成高楼的百般无力以及历史更迭的怆然涕下。

    凡人一生,百载光阴,其实很难看到如此沧桑变化的,他们只能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眼眸里、述说中了解到前朝故事。

    了解到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人不归;了解到西域荒漠楼兰国,如今只见狂沙吹;了解到三国赤壁周郎君,大江东去浪淘尽。

    沧海桑田本身听着就令人难受,白云苍狗,日新月异,仿沧海一粟,蜉蝣天地,似麻姑自说那般:“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者,会时略半也,岂将复为陵陆乎?”如此可念不可及。

    六朝如梦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俗话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一谈起金陵,六朝古都的厚重神采以及秦淮河水的烟笼雾迷就会不自觉浮现在脑海里,遥想此地曾吸引过三国吴、东晋、南北朝宋、齐、梁、陈六个朝代于此定都。

    风雨飘摇中,王朝拔地而起,并随着文化、经济、政治的发展,使得金陵更加繁华醉人。

    诗仙再怎么潇洒,也终究是凡人。

    世间的苦乐悲喜依旧能够影响到他,所以写《登金陵凤凰台》时也许是他刚刚被“赐金放还”之际,心中满是愁绪,志向付诸流水,也许是他被流放夜郎后闻肃宗大赦天下而返,苍颜白发,战战兢兢;更有人说这是他看到崔颢的《黄鹤楼》时,为与之“赌气”而写。

    不管怎样,诗人都难受了。

    当他登临吟咏时,这时的六朝早已如梦离去,鸟雀空啼,江雨霏霏。诸多繁华,总是敌不过沧海桑田的物是人非。

    据记载,凤凰台是宋元嘉年建造,当时众人见三鸟在山间飞翔,状似凤凰,故唤此地为凤凰台。凤凰乃百鸟之王,非梧桐不栖,祥瑞和谐之象。但是如今的凤凰台早已是凤去台空,唯槛外江水自流,繁华不在。

    总是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聊想以往孙权霸占江东时,烽火连天,金戈铁马,可是孙仲谋依旧能够在此建立政权。因为有人曾说金陵这里的地势起伏有王者之气,定都于此,极其妥当。可是呢,

    正如杨慎写的那般“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曾经的花团锦簇,运筹帷幄,早在今日都成过往,唯有野草花簇开的正灿,以往不知走过多少丰功伟绩的历史人物的道路也已经成了荒径。又送帝王去,萋萋满荒径。

    谈起魏晋时期,脑海中第一印象想必便是“竹林七贤”,这个时期社会动荡极其混乱,眼见得这边割据罢,那边又有得新生政权登台吟咏,好不跌宕。

    但是这个时期的思想却极其开放,涌现了一批又一批的文人名士,他们游山玩水,写诗作赋,曲觞流水,墨笔丰富。

    这个时代是一个极具魅力的时候,可以为了文学思想锋芒毕露,这个时代也是个可怕的时代,门阀士族分庭抗礼,王侯将相纷争不清。

    但是此时的李白如何能见,他站立的地方是盛唐繁华,他远望的山水是大唐疆域,哪怕晋代留碑刻画,这片土地也在历史长河中换了名字,改了模样。

    血雨腥风,暗潮涌动,此刻只剩一座座矮小坟墓,也许主人谓谁都难知其名。无怪乎韦庄来此叹曰: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台城》

    所以,争来争去,抵不过青山依旧;看来看去,到底是白鹭洲流。

    金谷园荒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杜牧《金谷园》

    据《晋书.石崇传》记载:“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

    金谷园是西晋巨豪石崇所有,现今遗址在洛阳老城东北七里处的金谷洞内。这可不仅仅只是处别馆,其豪奢真的令人咂舌。

    据金谷园主人石崇口中得知,“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莫不毕备。又有水碓、鱼池、土窟,其为娱目欢心之物备矣……时琴、瑟、笙、筑,合载车中,道路并作;及住,令与鼓吹递奏。”

    金谷园可谓是聚集了天下一切,茂林修竹、小桥流水、奇珍异兽、娇羞美人、管弦丝竹,凡是有趣好玩的都进了他的帐内,厨房之物皆能满足口腹之欲,不需担心季节影响,所享舞曲天上难有。

    室内金碧辉煌,亭台舞榭,皇室难比。纸醉金迷,奢豪无比,世间少有。

    如今杜牧缓步经过金谷园外,昔日种种到头来不过似折戟沉沙般令人唏嘘。

    石崇为了让舞妓练好舞技,奢侈到叫她们肆意踩踏铺着沉香屑的象牙床。可欢歌笑语、铺张浪费的往事繁华如今都已随香尘那样散去,徒留断壁残垣,不见昔日全貌。落花流水总无情,四季依旧步不停。哪想草木更无心,寸金土上守暖春。

    日暮了,东风吹来,一地斜影。鸟雀不歇,风中哀鸣。

    只有杜牧继续走着,金谷园的旧址快要经过,但唯绿珠跳楼的倩影在他脑海突然浮现,跳下的那瞬间,是多么的孤苦无依,瘦小的模样如坠下的花瓣那般,单薄的令人心疼。

    绿珠是石崇的爱妾,昔日石崇因贾后被杀而无人撑腰,于是惨遭有隙之人算计,敌家手下见绿珠美艳无比欲夺之,却不想绿珠不想委屈他人,在楼上纵身一跃,零落成泥,凄凉死去。

    金谷园本身的存在于民于国都是悲哀,绿珠石崇的存在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呢喃细语,吐气如兰,满城春色,金碧辉煌,再怎么好,金谷园如今的价值也只是供文人来书怀古伤今、物是人非之情,不管是邵谒的:

    如何金谷园,郁郁椒兰房。

    昨夜绮罗列,今日池馆荒。

    ——《金谷园怀古》

    亦或是张继的:

    彩楼歌馆正融融,一骑星飞锦帐空。

    老尽名花春不管,年年啼鸟怨东风。

    ——《金谷园》

    都是如此。以此入文,以此抒情。

    后来石崇与王恺争富的故事也在民间盛起,人们在感其好笑的同时也觉得其俗气。金谷园荒,小径尽藏,诸般往事,笑谈罢了。

    东京梦华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林升《题临安邸》

    算云烟,过往总成空。

    一说起东京梦华,总会让偏安一隅的南宋人闻之落泪。哪管西湖碧波荡漾,哪管江南烟雨画船,昔日北宋的繁华热闹才最最令人难以忘怀。

    那么北宋,该是个怎样的时代呢?

    文人墨客荟萃于此,那是孕育“庆嘉节、当三五。列华灯、千门万户。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的时代,是“太平时、朝野多欢民康阜”的时代。

    在北宋的暖风里,一代代文人豪杰于此诞生,不管是写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苏东坡,亦或是写过“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晏殊,或是写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他们都生活在北宋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的开放给予他们开阔的视野,在北宋的土壤下,因为皇帝有为,时代太平,所以他们能够畅所欲言,聚天下之大无畏汇集笔端,望山河之奇景融汇心间,此乃北宋。

    北宋,那也是个生产技术发展飞速的时代,水利工程、瓷器制造、采矿冶炼、漕运造船……所需器械,应该具有。

    北宋,更是个商业发展繁华迅速的时代,柳永曾在《望海潮》中就有如下描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那时江浙沿海地区造船工艺发展很快,一艘艘船舰向着辽阔的大海进军,雪白的银子如潮般流入北宋人的口袋。

    当海上贸易进行的如火如荼时,巴蜀地区又倏地发明了一种名为交子的纸币,它轻巧方便,既解决了银铜之重的困扰,又带动了北宋经济的快速发展。

    如此,真的很好。

    无怪乎孟元老回忆东京梦华时无不感慨写道:“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

    但北宋已成梦华,往般雕梁画栋,茶坊酒肆都成过去,御街上笑语晏晏的也不是归人而是后来过客。熟悉的渡口,载着后来居上者到达彼岸。

    算今来,富饶总不安。

    靖康之变后,皇室宗亲赵构携着北方干燥空气来到江南水乡安都,江南水乡的湿润浸透住他衣袍上的征尘,在杏花春雨的斜风里,他的骨子更加懒废,他不思父兄,甘愿偏安一隅,整日听着靡靡之音来麻醉自己。

    金人一来,便思退路,将迈河水,便思投降。其所为,既丢大宋之容,又愧爱国将士之敬。

    西湖的山色的确是美,远山寒黛,落霞塔寺,雨后是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夏日是十里荷花田田叶,蜻蜓飞旋白鹭行,秋日是月中桂子落山寺,郡亭枕上观潮头。西湖如此美,却并未激发我们南宋皇帝重整旗鼓的雄风,他愿疆域一割再割,只要还有歌舞相陪,何处不是汴州梦华。

    西湖的歌舞依旧,王室贵族放肆观看女娥翩翩起舞,舞姿翩跹,风姿绰约,仿似一到白昼这些美好都会飘散如烟,直到柳梢上的圆月低垂,桃花扇下再无风起,终才作罢。

    南宋后面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求和、割地、坑害。

    他们不管陆游声嘶力竭喊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只要喊战,便一贬再贬,直至他嘲讽写出“放翁”二字。

    也不管岳飞殷殷爱国情,哪怕岳飞用血泣出“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这等话,但若触碰到小人的微小利益,都是不得好死。

    更不管辛弃疾的满身本身,任凭他“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喊得半死,始终不待见他,任凭江流,任凭河侵。

    好吧,南宋人一辈子都在怀念汴州的歌舞升平,北宋人永远也不会猜到,自家皇帝竟然会被沦为阶下囚。

    怀念着的不可寻,猜不到的无所惧。

    阿房宫殿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杜牧《阿房宫赋》

    自唐杜牧以来,再到《阿房宫赋》一出,世人皆晓秦时修建过浩大工程阿房宫殿,其耗资巨大,奢靡之风,令人不忍直视。

    其后时代,不少人将此地书写文中用以歌叹,叹岁月悠悠光阴不再,叹秦朝暴政劳民伤财,叹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可是,就单单来谈阿房宫,我们真的是冤枉秦始皇了,也冤枉项羽了。阿房宫和以往那些繁华旧址不一样之处在于,其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历史长河中。

    有专家去阿房宫旧址勘探,甚至将范围扩展到阿房宫之外,仍是没有发现被火焚烧的痕迹。而且也有人以秦朝人口和时间事件表来分析,阿房宫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修建起来,何来覆压三百余里,何来骊山北构而西折。

    所以后人真真正正想说的,并非只是阿房宫,而是以其为噱头,为我们述说着秦时明月北地风,万里长征为谁守的沧桑故事。

    细想当时,诸侯的力量逐渐崛起,权力的强大让他们不愿再臣服于周天子麾下,刀剑早已舔舐腥血,利箭也已拉开弓弦,战马在草场奔驰,逐鹿中原,挥斥方遒。最终以七雄争霸的故事为因,历史长河来到了战国时期。

    历史的混乱由人创造,其统一也必定是人,那人便是秦始皇嬴政。他靠着自己独有的魅力赢得了山河统一,最后咸阳兴起了一座宫殿,唤为秦朝。

    但是嬴政此人,自登基后,至命丧求仙药途短短的生命过程中,身边人、后人想的都是如何骂他,说他徭役,说他坑儒焚书,说他骄奢淫逸修建阿房宫。

    我们后来人自然无从得知千年前的峥嵘岁月,我们守着疑惑,无从天明,跟着以往人的思绪一起来抨击嬴政这位帝君。

    可是后来我们看见了秦朝出土的竹简(云梦睡地虎秦简),那是一位小官员的陪葬物,里面没有后人所谓的酷刑,也没有陈胜吴广所言迟到便要杀头的规定。

    那只是一位小官员,我们更不能猜测他是收了好处而故意粉饰秦朝所作恶行,小官员小的难以知晓外面的世界,却看透了秦朝的详细法律,然后将其带入地底,让后世不要骂秦朝骂的这么狠。

    其实吧,这是我自己想的,记录只是小官员的工作,他怎么可能想得到,他所在的朝廷被后人如此争议。所以,秦朝真的是那么不可理喻?朝内尽是腥风血雨?我不相信的。

    六国的余党他没有杀,焚书也只是将六国的言论毁去,坑儒更是无稽之谈,那是一群企图哄骗他的术士……可是他的仁心却让这些草长的更加繁茂,以至于大火再也不能烧尽,他也成了一位暴君。

    正如阿房宫尚未修起一般,世人也用不同的眼眸来看待这位褒贬不一的皇帝,有些将他的所作成就掩去,徒留暴君之名强加其身,让其将这旁人不可及的头冠戴了几千年。

    所谓冰山一角不过如此,我们不是以往历史的创造者,我们只是翻开一页又一页纸张、努力去寻找他们故事的旁观者。

    阿房宫没有矗立于骊山上,因此连“阿房宫”这个名字都是依靠着前殿所取。

    所以歌台暖响是假的,舞殿冷袖也是假的,怪谁呢?谁都不怪,只是杜牧这篇文章写的太好了而已。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李白《古风》

    正如《桃花扇》中写的那般;“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世事难料,想昔往清照俏皮可爱,乘醉不知归路,偶惊一滩鸥鹭,谁料多年后看黄昏渐凉,艋舟难载几多愁。

    想昔往杜甫望岳高昂,长啸“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多年后却雨丝不绝,茅屋吹拂,布衾难暖。

    人亦如此,历史更是难料,高楼大厦,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碧波清潭,顷刻间便夷为平地,难料难料,实在是世事难料。

    史书载起历史,为我们记录过往光阴,落花流水般,循环不止。曾经沧海难为水,此去经年不知途。

    -作者-

    盈昃,一个爱诗词、爱江南的人。幻想是“且放白鹿青崖间”,愿望是“一生好入名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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