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周末特刊】柯真海 :【白龙山下是七舍】(散文)
前 言
周末去弘福寺朝佛赞诵,偶得闲暇于瞰筑亭上与一个写诗的僧人品“七舍·涵香”,在漫谈陆羽的《茶经》和陆廷灿的《续茶经》时,周围飘浮着黎明轻柔的雾岚,清凉的过山风如泉水般浸润,一股清爽醇厚的茶香幽幽地在身边缓慢释放,把一缕持久的茶香留在了弘福寺传送于山峰之间的钟声里。因为涵香独特的醇厚与甘爽,我俩油然而谈到茶之源,谈到兴义,谈到山之海中的七舍镇以及群山环绕的白龙山。我突然明白:回到贵阳半月余,七舍茶韵一直以神秘的醇厚回甘渗透在我的生活和记忆里。
七舍茶韵
从黔西南州的兴义市中心城区向西南而去的20余公里公路,在崇山峻岭中盘蛇般越岭跨谷,活像一条白色缎带斗折蛇行向七舍延伸,仿佛为了探究某种淳厚风情的渊源,让七舍寂默醇厚的茶文化在智慧与现代文明的交融中萌生出趋前而神秘的冲动。春气吹拂涌动,七舍大地气候渐渐变得温润和煦,白龙山主峰周围的茶树已经萌芽——恰是古人“一枪一旗”之状,给人以新绿如梦青春柔美的景象。群山浅浅的隐于雾岚,杜鹃花沐浴着阳光,雨露滋润着茶山与村寨,和风梳理着松竹——这就是春天的七舍。似乎,那拥有翠蔓蒙络、幽邃激荡,由深沟大壑集约而成的神秘的马岭河大峡谷;那横无际涯、气势宏阔的万峰林;那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万峰湖,竟然不再让我心驰神往,也不再是我情之所系。一个月之中的两次兴义之行,似乎就单是渴望观赏七舍镇白龙山域那万亩杜鹃花海,或者是为了解开白龙山中那神奇的几百岁,以至一千多岁树龄的古茶树群之谜。
结庐人境而心患寂默之瑕,自然有了品茶的嗜好,便也翻阅《茶经》和《续茶经》,谋生之余几乎总有不少时日是茶之事。偶有闲暇,便与茶为伴,更以赏茶与品茶为乐事。韩翃《为田神玉谢赐茶表》中有“味足蠲邪,助其正直;香堪愈疾,沃以勤劳。”之句,着实是我嗜茶之起因动念之根源。何况陆羽也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他还从茶的药理价值和文化取向两方面进行阐述说,“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在我看来,七舍茶,确有如此之功力。就地理环境而言,七舍镇的整个地域作为云贵高原上的小高原——七捧高原,终年冬冷夏凉,且雨勤雾恋,加之气候温润,具有平均海拔1850米的雄姿,属于典型的低纬度高海拔山地,这里出产的茶自然当属陆羽之所谓“嘉木”的范畴,否则岂能孕育生长出“七舍·涵香”(绿茶)、“七舍·高原红”(红茶),以及“七舍·远古花香”(乌龙茶)之类极品茶的生茶?细品七舍茶,回想起多年来在黔西南的经历,有时也会在心里油然而生某种念头:那长居七舍的山里人,谁说不是“精行俭德之人”呢?
在黔西南那片岩崖耸立,万峰争奇的宏阔地域,我没有构筑家舍以便长期生活的机缘,但却有诚挚的爱。因为总被许多自然风物和文化奇迹诱惑着,数年来,我曾几度深入那充满神奇秀美的境域。阳春三月,我借朝晖之明徒步于万峰湖边的山谷;于炎夏,我探寻马岭河大峡谷的深幽;也曾登临观景台,感慨万峰林如波峰浪谷竞相与天地吻合之景;还多次被七舍茶的神韵所沉醉——却始终没有一次潜心于充满神秘与奇迹的白龙山腹地。
2011年5月,春末夏初时节,当海拔2207米的白龙山主峰耸立在眼前,近两千年树龄的古茶树也以枝繁叶茂的姿势耸立在面前,我搜索枯肠,却无一词能道出瞬间的感受。只觉得白龙山周围的每一个村落都清雅古朴,风情淳厚,其风土人情与山外世界大相径庭。任何一户人家都有土制茶叶在碗中缓缓展开叶芽并微微浮动,让人油然想起陆羽所谓“精行俭德之人”的茶语。白龙山四周的茶林之间,点缀着繁花似锦的杜鹃林丛,往往林霏散尽松涛辄临,春红与茶绿同时。古茶树聚集的谷地坡梁,总有竹林佳木相杂,露珠如霜凝伏于青翠的叶子上;溪水潺潺于绿苔薄覆的溪床;画眉潜藏于林荫里此呼彼应;岩鹰在温暖的蓝天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我曾经在白龙山腹地的山谷里迷失了方向。但是,面对崇山集约之幽深,我竟然没有一点惶恐与焦虑;后来偶然走进一户人家,吃了一餐简朴的饭菜,又与主人家坐在蹲口上吃核桃,然后细品用冷水泡的一碗新茶……
简陋的小屋前,清爽的空气中渐渐渗入一股茶的清香。
数日徒步,七舍的山坡、沟壑、流泉都释放着爽逸的清凉;七舍的茶林、村寨,以及那沏茶的人,无不传达着一种淳厚古朴的风情。
春季的七舍,山上的生茶总是会发出召唤,外省几处出产名茶的地方专收生茶叶的茶商纷纷远道而来,争相收购七舍出产的生茶叶。据说,那株树龄一千多年的古茶树上新采摘的生茶叶,已经卖到四百多元钱一斤。还有如我一样的茶客,也会奔赴白龙山腹地亲历一场茶之旅,再登临白龙山高处眺望着远山聆听松涛,尽情享受新茶回味悠然的醇香。偶尔在夜幕降临之时也会步入马鞍山茶艺馆,小坐于那一泻山泉近处被几株枝繁叶茂的小叶杨荫蔽着的水榭,任水意润凉弥漫,让清风抚肤滑过,聆听古筝弹奏的《高山流水》私语般的叙述,或在《出水莲》悠然的情韵里,由茶艺师引领着进入梦游般的境界。无论是涵香和高原红,还是幽兰、粒粒香和剑峰,每一款茶总能以无穷回味渐渐地洗涤人心上的尘埃,让人进入茶意酣然之心境;那用凉泉冷泡的“松风竹韵”,茶的生命原色和本味能给人一缕清泉穿越身体的感受,把白龙山泉水的爽逸、山风的清凉、林鸟的婉转、岩崖的坚硬、泥土的芬芳、甘霖的滋润,以及淳厚古朴的风情,全溶在一壶茶里了!
品茶的感受往往会让人从有形的境界到达无形的境界,偶尔的一闪念中,茶意里竟然蕴藏着佛性。哪怕只有数小时闲暇,也会泡上一壶乌龙,或者一壶别的绿茶;或与友人闲坐,或与子女对弈,或独自佁然细品,一面让茶香在口里缓慢释放,一面把心绪沉静到夜深人静时般深邃宁静的状态,无知无欲。无论是用凉水浸泡的远古花香茶,还是用沸水冲泡的上好绿茶,一边细品,一边由心潜意,直至醉意来袭,仿佛神游,依稀伫立于古茶树下,山泉爽逸滋润之气如林霏在身边弥漫;有时却仿佛置身于松荫下,任由一缕柔软的凉风抚肤而过,便有了在白龙山有机茶园的感觉——当时我陶醉在绿茶醇厚回甘的滋味里——那感觉虽已半月有余,无疑还是记忆犹新,而且似乎越来越清晰。
路与白龙山的感觉
立夏是否就意味着天气开始炎热了呢?那日的闷热让驾驶员不得不打开车里的空调。
透过车窗窥视路旁的深沟大壑。尽管司机驾技纯熟,一路向七舍行驶没有过任何闪失,因为看见车窗外的公路几乎是悬浮于半空中,而且尚未完全竣工,窗玻璃外擦过的尘土与雾气如绺绺云岚,故而我胆怯地坐在车厢里,暗自惶恐。公路以斗折蛇行之势盘山而上,偶尔还要跨越幽深山谷的上空,然后又攀爬上另一座更高的山,而路的边沿却是一斧子劈成般的一道深沟幽壑。山谷深处吹来的风,从路边一掠而过,岩崖上的野草杂树一轮轮摇晃倒伏,汽车碾起的烟尘活象一条巨蟒在山腰上飞驰升腾。听到车窗外呼呼风响,我心里一阵紧似一阵。车的颠簸几乎把胃翻转过来,我甚至担心会连人带车抛到深沟幽壑里去。偏偏又记起曾经目睹的一场车祸,那条通往六圭河畔的路恰与眼前这条路相似。难道,去往纯粹与淳厚之地的路途,都必须有一段天梯般的艰险的么?
刚刚踏上白龙山茶场的停车坪,手机上的时钟就显示09:21。阳光虽强,因过山风的稠密这里却不象车厢里那般闷热。我仰头望去,一座别墅样的茶园馆,一片茶园,一座直抵达苍穹的高山,由茶园馆、茶园、白龙山主峰组成的视域就是七舍镇的有机茶基地了,挺荒野的,却能给人一尘不染的清爽。紧一紧背包,我深吸了一口气,便独自朝白龙山主峰攀爬。
刚步行五分钟便是硬化山路的尽头,我没有犹豫,提脚踏上草坡,穿过一片繁花似锦的杜鹃花林子,又攀登五十来公尺蹬上一处坡坎,回身眺望,视野是罕见的广阔,一望无涯,完全不像兴义城周边所见到的那样——环城皆山也。山下的村寨与几十公里外的山梁因逐渐遥远而渐渐朦胧。茶园嫩绿,却未覆没茶山的泥土;野山苍翠,只在黛色的远景上浅染几缕墨绿。过山风携着滋润清凉掠过山坡,新移栽的茶树苗朝着相同的方向,竭尽努力进行一场小雨后生长的欢呼。俯瞰白龙山,杜鹃花正赶上时节,象团团血红的云霞点缀在半坡,正有几对青年恋人象一对对蝴蝶,在花丛中蹿来蹿去。男孩举着像机追随着女孩,女孩欢笑的脸与杜鹃花相映,早已没有了生活中的疲惫和郁闷。
伫立于白龙山主峰,眺望着无际的远山,我竟也忘却了路途的胆怯与疲惫;深怕是幻觉,我俶尔朝头顶伸出手去,似乎纯粹是一种潜意识的动作——想摸一摸天。天空是什么样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想过,也没看过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天上的云彩,甚至于城市行道树上的春与秋也在意识里远远地退去,整天只在谋生与提防心境里奔走,哪里会产生想扯一绺云来擦拭额头的浪漫之想?身上的血早就中规中矩,心的棱角也早就磨平。然而,佁然的目光此时含满泪水,僵硬的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豪情,于是深吸一口气,对着群山朝天边喊一嗓子:白—龙—山,我—来—啦!
吸入的空气象喝了一口清澈的山泉,没有汽车尾气,不含一粒水泥的尘埃,也没有一点腐浊的霉烂之味,更没有对添加剂和防腐剂担惊受怕。面对纯净的群山,确实应该放开嗓子呐喊。虽然人不一定能走遍七舍的整个地域,但是可以让声音借山川的回声去走一遍。
这是立夏的日子。一阵阵吹拂到白龙山主峰来的山风,已经含有生茶淡淡的清香。茶香在无意中清凉了山风的灼热与干燥,也冷却了物质社会生活给我注入的浮躁。我的头脑在茫然与清醒的临界状态,竟然揣度着向白龙山纷至沓来的人们取向。我想,无论是为了享受一次采茶的浪漫之旅,还是为了品尝七舍茶致醇的古朴,或许单单是为了体验一回“精行俭德之人”生活的怡然……都得从那条在崇山峻岭中盘蛇般越岭跨谷,活像一条白色缎带斗折蛇行20余公里长的山路而来。我突然明白,大凡渴望“致虚极,守静笃”,追求简洁而纯粹的生活,脚下要有这样一段路,心里同样要有这样一段路。因为,心里的灵山在崇山深处,现实的灵山也不会在山外的世态中。
茶之缘
陆羽在《茶经》之捌《茶之出》里说:“茶,黔中生恩州、播州、费州、夷州。”又说:“其恩、播、费、夷……州未详,往往得之,其味极佳。”常听人说,古时候中原人总爱称黔地为蛮夷之地,且感叹其不归王化,可是谁能想到此中茶事于唐朝就颇得陆羽“往往得之,其味极佳。”之评赞。白龙山有清风不停地吹动,雾罩不撤离数日,阳光雨露相交替值,确实是黔西南“佳木之生长地。”茶客们纷至沓来。新茶刚采过一道,又要采一道。有收购生茶叶的茶商从沿海省地赶来——从江、浙、闽等地来到黔西南,又从黔南的兴义市来到白龙山腹地。然而,这毕竟是立夏了。白龙山已经醒来,七舍简朴的生活里渗透了现代气息,对于茶和茶的研发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和形态。白龙山已经有茶叶加工厂。涵香、高原红、远古花香,以及幽兰、粒粒香和剑峰,品牌茶一款接一款走向精行俭德者的生活,七舍的空气里弥漫着茶的气息和文化的气息。茶厂建在树荫里,完全是古代茶文化与现代加工技术的完美结合。茶艺馆把茶事演绎成茶道,茶客将喝茶与精行俭德融为一体,使得趋向现代文明的七舍也不得不荫蔽于千年茶树的醇香里。
我背着旅行包,挂着相机,沿着记忆里的路向纸厂一路寻来。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绕开兴义的朋友们到这里来,难道真是单单为了茶之缘么?只是记得上次参加七舍“茶之旅”笔会,曾到过一个叫纸厂的地方,亲眼目睹过一片古茶树林,而且还伫立在距离一株树龄近两千年的古茶树十来公尺的溪堤,庄重严肃地对着古茶树诵了一句:
“灵性的神——茶树之王啊!”
其实,那个叫纸厂的小寨子,从来就不曾做过现代意义上造纸的厂区,也不再是制造草纸的古老作坊,而是一片生长有262株古茶树的山谷——古茶树保护区。在一条几里长的山冲里,一条简易车道沿山根蜿蜒,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斗折蛇行于谷底,两面坡青翠的茶竹相互掩映,古藤蔓老树丛遮掩缠绕,十几户人家不即不离地点缀其间,其势似有寂寥,却有清爽之气四时吹动。怎么说呢,据说这里是贵州高原茶树的故乡。我翻阅有关“茶之出”地,云、贵、川的相关文献确实还没有过象这里一千多年树龄的茶树的记载;又阅读兴义地方志,里面只有这里制造草纸的记忆,溪水与竹林在这山谷里确实共同演绎过磨制纸浆的古老歌谣。只是,竹笋与茶事逐步完善了山里人精行俭德的生活,那吱嘎叫的老水车在许多年前便成了造纸与祭祀的痕迹。
我肩膀上背着旅行包,脖子上挂着相机,顶着太阳朝似曾相识的一座寨子里走,不料在村口正好与一个穿戴异样的女人相遇。
“这里是纸厂吗?”我有点疑惑地问。
“这里是纸厂。”女人转过身来,她的秀丽与气质让我透不过气来。
“是个寨子嘛。哪里有厂?”
“厂就是寨子呀,你没有来过吗?这里——就是千年古茶树聚集区纸厂。”
我笑了,女人也笑了。于是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不可掩饰的惊奇:这里就是前回来过的纸厂啊!这个阳光充足空气滋润的山谷真的就是贵州高原茶树的故乡!由几间与山、泉、树、竹相映相掩的房舍构成简朴得已有几分古老的村寨,沿溪堤斗折蛇行攀岩崖过沟壑的便是出村寨的道路。我断定,面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不是纸厂寨里生长的。果然,她说她不是寨子里的住户,她充满喜悦地守候在寨子里,全是为了能收到那株茶树王所剩无几的生茶叶,她已经在寨子里住五天了。她和我一样都是因茶而来的。一路聊着步入几户人家组成的小寨。她首先看中此地生茶叶潜在的价值,其次是对这片古茶林的神秘起了兴致,还有就是对这世外桃园般的小山寨里仅存的醇厚风情的痴迷。她说,她的故乡如今已经完全物化了,即使曾经出产好茶叶的茶园,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浊气的污染,茶渐渐失去了灵性;不象这七舍山地,山是淳净的,茶是淳净的,人心也是淳净的。我暗自猜想,也许她是怕寨子里古茶树的主人不卖生茶叶给她吧;或者,是长久行走商海于疲惫时终于得以小憩于清静之境吧,她言辞之诚恳溢于言表,实实在在一个茶的仙女,并且有一副神清气爽安然自若的神情,笑起来却又很开心。于是,我在七舍的日子里,身边就有了一位漂亮的女子相伴。她比我小十三岁,个儿却比我高出半头,她让我叫她羽琦。
山谷里,立了夏的日子,应该是临近酷热的季节。纸厂,却依旧在一片水气的滋润里格外凉爽。太阳当顶的时候,我们坐在距离茶树王十来公尺的溪堤上,品着冷泉水浸泡的茶,闲聊着彼此的人生遭遇。风沿溪吹来,凉爽而适意,城里生活中所需要的“警惕”和“防人之心不可无”一类的智慧,彼此之间几尽绝迹,所有进入心灵的仅只存在于此地人的厚道、风俗的单纯和茶味的醇厚。
村寨中的两夜我真的没法入睡,因为主人家的茶一直清醒着我,一股泉水潺潺地从我客居小屋的窗前流过,响声如私语透过半启的木窗,轻轻游走于微弱的月光照亮的房间,于是房间里似乎也流淌着那闪烁着微光的溪流,且夜深人静时显得更加清幽响亮。隐隐地竟然听见隔壁主人的房间传来低低的私语声,偶尔还听到一两句朦胧的叹息。我这才知道,羽琦还没有睡,主人夫妇也还没有入睡。
“明天赶场,总得去割两斤肉回来……”女人犹豫不决地说。
“我去吧,来回也就一袋烟工夫。”男人说。
“你真不让我去么?”
“家里一大堆活路等着你去做嘞。”男人说。
“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想让我去赶场。”
“我是担心你路上走丢了。”男人的语气坏坏的。
“你门缝里瞧人。”女人的话低低的,却有明显的硬度。
“瞧瞧这屁股……。”男人声音低低地说,“街上男人眼睛贼着嘞。”
“呸。你以为是黄花闺女呢,谁稀罕?”
“我稀罕……”
黑暗里有了响动。空气轻轻颤动起来。窗前的溪流似乎也跟着激昂地响。睡房之间的隔墙太薄,无意中听到了撩人的私房话,我突然感到有些难为情。努力平静了一会儿,黑暗里隐隐有了喘息声。我轻轻开门出来,这时的村寨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了。不过院子里、土路上、溪流边,以及那株估计还能采摘下一斤多生茶叶的古茶树依就有一层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并且在寂静中依稀可辨。
相隔不远的几户人家都熄灭了灯光,人们显然都已入睡,山谷里的村寨一片寂静,我的心灵在这朦胧的月夜突然变得无比深邃孤寂。后来,我蹲在溪流的土堤上,把手探进溪水里去撩,一股湿润的冰凉沿着手肘往身上袭来,不觉嗅到一阵熟悉的馨香。我知道是羽琦站在相距不远的地方。仿佛有一阵清风拂过水溏而掀起涟漪,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泽,让我一颗本来已经骚动的心为之更强烈地颤动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在纸厂宁静的夜晚,我感到她的心也跳得厉害。等到平静的时候,画眉已经在竹林里晨鸣;男房主人开门出来,向我们打了招呼,沿出寨子的路朝山谷外面去了。我与羽琦走回各自的房间以后,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与她应该有点什么的,却都被彼此的犹豫不决担搁了。我当时没勇气,等到现在明白过来,却再也不可能重来,只感觉隔墙传过来羽琦那声轻轻的神秘莫测的叹息,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惆怅。
怎么说呢?我记得在纸厂的那几日确实这样。后来,我还和羽琦在七舍镇徒步两天,又一同到马鞍山茶艺馆观看茶艺表演。那几日,她一直不停地对我说着话。她说什么呢?我现在已经记不完全了,不过有她研究生毕业后的爱情生活,还有与男朋友分手后她就开始独自经营茶叶。羽琦谈到她非常需要一个懂她的人帮撑她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我。我看见她晶莹的眸子里汪满着泪水。
……
此时的瞰筑亭风烟俱净,而清爽醇厚的茶香依旧幽幽地在身边缓慢释放。难怪诗人叶适有会在《奇谢王文叔送真日铸茶》诗里说:“谁知真苦涩,黯淡发奇光。”我却是颇赞同《梅尧臣集·朱著作寄凤茶》里的感受:“团为苍玉璧,隐起双飞凤。独应近日颂,岂得常寮共。”瞰筑亭开始热闹起来,早晨爬山的人们纷纷从弘福寺后的山路朝瞰筑亭来。抿一口涵香,我脑子里尽想着七舍的茶,后来羽琦的身影也在我的记忆浮现出来。每到此时,我总是感觉到一隐隐的悔愧。如果我再去七舍,是否还能遇见羽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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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真海(网名:真真):生于贵州省织金县六圭河畔。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过记者,编辑,教师等多种职业。著有长篇小说《远征》和长篇报告文学《阳光普照山乡》各一部。近年文学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西部》(新世纪文学)《芙蓉》《福建文学》《今天》《绿风》《星星刊》《山花》《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美文》《百花洲》《鸭绿江》《青年文学》等国内外五十多种文学期刊十多个网络平台,有作品选入多种选本,系列散文《想象中的风景》获第五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提名奖,组诗《城市景象》获“中环”杯第三届《上海文学》文学大赛(诗歌)三等奖等多种文学奖,发表文学作品二百多万字。居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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