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北的蘸酱菜

来东北尝风味菜,满大街遛去吧,吃嘛嘛香,啥都好吃,但有一个特色小菜,在东北,别管多高档的宾馆饭店,就餐时外乡人本地人都会点上一道,那就是东北最出名的蘸酱菜。

吃纯正的东北蘸酱菜一定要用东北手工做的大酱。做酱,在东北,是主妇们彼此夸耀和显摆的主要话题。

出了正月,将去年新收的黄豆挑板整圆溜的用盖帘过一遍。盖帘是东北家家必备的器具,高粱杆用线串起来,再裁成圆形,晾菜摆饺子用处不少还绿色环保。高粱杆是圆形的,用线串好后相邻两根杆之间就有一个小凹条条,黄豆撒在盖帘上,轻轻一晃,豆子就顺着这小凹条条滚进盆里,碎石子小草棍啥的就都滤出来了。

挑净的豆子加水泡上大半宿,倒进大锅里架大火烀熟,掀开锅盖,满屋子豆香真叫你流哈喇子。灶里撤了火,待锅凉透,把烀好的豆子盛到盆里,操“酱杵子”一下下换捣碎成糊糊,一般这个时候,一些馋嘴的孩子就会抽冷子跑过来,崴一勺搁嘴里,在大人的一连串追骂声中嘻笑着跑开去疯了。

待豆子全部捣碎后,家里的壮男人该出场了。放好案板,把豆糊拌上少许的面粉,翻来复去的摔,摔成四四方方的酱块子,在案板上凉上个三五天,待表皮微干有些硬度的时候,用牛皮纸包好,长针穿了麻绳,两个一组吊到房椽子上,一直凉到农历四月初。

头场春雨下过,初八十八二十八,这几个日子是老辈们下酱的皇道吉日,选个晴好的天气,把酱块子扒开,掰成小碎块,架笸箩筛去陈灰,把前两天就洗涮干净的齐腰深的大缸挪到窗户根儿下,把酱块下到缸里,按三比一的比例倒入大粒盐,再加适量的水,白其布做好的罩帘搭在缸沿儿上,四角坠了大号的镙丝,再用皮筋勒紧。

酱缸要天天见太阳,于是伺侯酱缸就是件顶麻烦的事,天天打耙不说,阴天下雨还要给酱缸盖上个洗衣盆,在东北乡下,临下雨前着急忙慌往家赶的女人,不是家里有晾着的衣服就是酱缸没盖。

五天后开始“打耙”,打耙的目的是把酱里的杂质剔出来。长柄的耙子早晚各打一次,一次打上个三五百下,顺便也能把大块的酱疙瘩打碎,每天定时定晌不能迟误。传说有孕在身的女人不能见到下了缸的酱,不然酱会变味发霉,于是家里有要当妈的女人,罩缸的白其布上就要坠个红布条以示警告,于是日后串门要酱吃的邻居们见了红布条就要向主人道喜,成了东北的老规矩。

进缸一个月的酱就可以吃了。经过一个多月的打耙,酱质纯净,豆香四溢,进了村子,家家窗前的酱缸散发出的浓浓的酱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酱熟了,地里的小葱啥的也恰好长成,雨后野地里的婆婆丁、车轱辘菜啥的也正长得嫩绿,赶个小雨的天气,出去采了野菜,再到后院子里拔几棵小葱小白菜啥的,洗净,打上一小碟酱,有刚结了果的水萝卜必不会错。就着自制的小烧酒,初夏的晚风吹着,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在院子里放了饭桌,或是随意坐在门槛上,两个饽饽,一盘生鲜的小菜,一碟大酱,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东北的小麦打成的面粉劲道,韧性十足,手擀的面条经煮,口感是相当的不赖,农闲时候,做上一顿面条,新采的榛蘑细细切碎,加上鸡蛋和酱,爆锅炒熟,拌到面条里,东北最有地方特色的炸酱面,真的是让你吃一碗想两碗。

现在的东北,时兴粗食细做,返朴归真,吃野菜、棒子面成了时下饭店里的主打,甭管是省市级的领导还是刚下了班工人,甭管是家族式的年夜饭还是哥几个的感情交流,大鱼大肉之外一定是要有一盘蘸酱菜的,没了蘸酱菜,吃不香唠不透喝不好,回了家也睡不着,总觉得这嘴里边儿吧,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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