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权敏琴：【家乡人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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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人物
文/权敏琴
毛兰是家乡城南的一个农民，却是半个小城妇孺皆知的名人。
毛兰的名字是不是这样写不得而知，从记事起人们就这样叫他，偶尔也会纳闷何以那样粗笨的一个汉子叫了这么女人气的一个名字。
毛兰长得大头大耳凸眼睛，老人们都说这些可都是福相，只是毛兰万不该连舌头也长得大，说起话来呜哩哇啦还带着结巴。
长着一脸福相，说话哇哩哇啦的毛兰是所有小孩的“克星”，但凡小孩不听话或者晚上闹夜不肯睡，大人们实在没办法，只要说声：“毛兰来了！”，任多么犟脾气的小孩也吓得立即住了声，乖乖的不再闹腾。方圆几里两三代的老人们都这样拿着毛兰来吓唬小孩，竟把个憨憨傻傻的毛兰硬是给宣传得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其实，毛兰并不凶，尤其对小孩，只是他见了小孩总喜欢去抱，抱住小孩便举过头顶，吓得小孩哇哇大哭，有的小孩就使劲打他的头，毛兰只管嘿嘿笑着，绝不对小孩动粗，有时还会从兜里摸出糖块给小孩吃。即便如此，小孩子们还是怕毛兰，远远看见了，便尖叫着四散逃开去。
大头大耳的毛兰也常常是大人们捉弄的对象。生产队干活，脏活累活粗活一准就是毛兰的。毛兰也从没意见，只管乐呵呵的干。也有那好事的小伙们，将蚯蚓蚂蟥这样的东西猛的塞进毛兰的衣服里，毛兰跳起来急急的抖落，嘴里哇哇的叫着，捉弄太过了，毛兰就咧开大嘴大哭不止，也就不愿意再干活了，队长急了，骂一通惹事的小伙子，骂一通没出息的毛兰。
街坊邻居谁家有了红白事，不用去叫，毛兰准是第一个前来帮忙的。毛兰给人帮忙从不偷奸耍滑，分了工他是挑水的，但看到撤盘子的人手不够，他就会着急得上前帮忙，几下里忙起来，饭也顾不上吃。灶上帮忙的媳妇大婶们看毛兰辛苦，给夹个肉馍馍递到手里，毛兰憨笑着一路握着跑回家先拿回给他妈吃。婶子们都爱逗毛兰：“毛兰呀，要媳妇不？”，毛兰憨憨笑着：“要么！”“要媳妇干嘛”“给我妈做饭”，女人们听着都夸毛兰孝顺。
毛兰的媳妇也的确是毛兰妈的一块心病。毛兰妈年轻守寡，艰难地把一儿一女抓养大，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可这傻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也没几个人给他提亲，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来一看毛兰家的破房子和毛兰那傻样子，再就不来第二回。毛兰妈为这事愁得睡不着觉，急了就打毛兰，毛兰就咧大嘴哭。
终于有一年，有姑娘愿意嫁给毛兰了。街坊邻居念着毛兰妈的不易和毛兰平日里的好，也为着满足好奇都去毛兰家凑热闹。毛兰的新娘子只有一条胳膊，还是个哑巴，但是模样俊俏，听说屋里的活也没一样不会干的。人们都说毛兰到底是有福气。
只是这样的福气没持续多久，就常常听得毛兰打媳妇。都说毛兰那样好的脾气竟然也学会打媳妇了，打那么能干那么俊的媳妇。问起毛兰，毛兰委屈而理直气壮的说：“她不听我妈话，我妈让我打，我就打。”
不到一年多，媳妇到底被毛兰打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以后的这许多年，生产队解散，毛兰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只听说毛兰再找不下媳妇，毛兰妈做主，把毛兰他姐的一儿一女过继给毛兰，毛兰待两个孩子极好，没几年毛兰妈过世了，毛兰蹬三轮打零工养活两个娃。时光荏苒，各人都一门心思过各家的日子，毛兰的故事似乎就出现了空白。
那一年我回老家，刚在公路旁下了车，弯腰提那一大堆带回家的东西，忽然一个人窜到我面前：“女子，你回来了？”哇哩哇啦的声音吓我一跳，我一看，原来是已经五十多岁的毛兰。
毛兰抢着把我手里的东西往一辆三轮车上装。因为离家实在很近，我执意要自己回家去，毛兰急了：“你是我门上的姑娘，回娘家了，叔接一下你么，就接一下你么”。我看争持不下，只好让毛兰推着三轮送我回距路边仅几十米远的家。一路上毛兰高兴的告诉我这是他的车，他每天蹬车送货，好的时候能挣三五十块钱呢。随后毛兰又大着舌头叮咛我：“你爸不在了，常想着你妈，多给你妈给钱花，你妈想在老家就别逼她跟你们去城市，别惹你妈不高兴”！我一路点头答应着。到了家，我还没吱声，毛兰先扯着嗓子喊起来：“二姑娘回来了！”，亲人们都迎出来，我随即被亲情包围了！
一家人热闹闲话了许久，我忽然想起了毛兰，跑到院子里，却只看到门前一条浅浅的车辙印远远的去了！
声明：文章中的图片均来自网络
权敏琴，女，宝鸡陇县人。现就职于宝鸡市教育中心。喜欢在文字中感悟生活，休憩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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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任编辑：冯 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