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江天暮雪作品
母亲的纺车
江天暮雪(澳大利亚)
今天悉尼天好,我拿出冬衣晾晒,一件手工粗棉布做里子的小棉袄勾起我的回忆,眼前浮现出小时候母亲在我们身边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摇着吱呦吱呦的纺车纺线的画面。
北方的冬季,天寒地冻,也没有取暖的设备,母亲就坐在地上的小矮凳子上,面对纱锭。只见她右手摇动纺车,左手拇指与食指、中指捏住筒状棉条的嘴,对住纱锭的尖,随着双手灵巧的操作和纺车的转动,左手的棉条像玉蚕吐丝,一条白线随着左手的徐徐扬起而渐渐变长,直到胳膊伸展。然后纺车倒转一下,利用“回车”的间隙,把拉出的细线均匀地缠到转动的锭子上,抽拉抽拉……成千上万次的反复。
漫长的夜晚,昏暗的油灯,伴随着纺车的摇动,摇曳着,跳动着。母亲纺线的身影,在对面的土墙上与转动的纺车影子交相辉映。
那时,一到晚上她早早把我们打发钻了被窝,就在床边的纺车前坐下边纺线,边为我们讲着故事,或小声的唱着豫剧,我们就这样听着她的歌声和纺车的伴奏曲入睡的。
在万籁俱寂的寒夜,当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听到纺车还在不停地转动时就劝母亲早点休息,她总是说:“你们睡吧,我不困。”有时醒来,灯亮着,纺车停了,爬起一看,母亲依偎着纺车打盹,喊她睡觉,她却又说:“我睡好了。”又摇起纺车。从入冬到春耕,不论白天夜晚,母亲都在不停的摇动纺车,困了,就那么迷糊一会儿,几乎没见她睡过一个囫囵觉儿。
母亲的纺车,与雄鸡的报晓交响、协奏; 与黑夜的寂寥畅谈、交流;与明媚的阳光辉映、奋争。时而韵进高兴的小曲,《穆桂英出征》《杨门女将》《花木兰替父从军》……
纺车声声,伴随着母亲无数个日日夜夜,纺得大雪漫天飞舞,纺得严寒冰天扯出春暖花开; 纺得苍穹上的星光稀疏,摇落最后一颗寒星;纺得月亮阴晴圆缺,不断失踪。 纺车声声,纺出了无数个冬春组合,纺现母亲满头苍白,纺深母亲额头的皱纹,把我们从襁褓中纺大成人。
如今,母亲的纺车已被时代湮没,可是那节奏均匀、抑扬顿挫、错落有致的声音,却穿越了历史沉积,乘风踏雪,涉山趟水,传承至今。那根一头牵在母亲手中,一头牵着纺车的银线,如同历史的经纬,凝结着母亲的目光,织进了母亲的希望殷殷。
母亲的纺车,是历史的年轮,依然在我们的记忆中转动着。
【作者简介】王光华,笔名江天暮雪,女,河南上蔡人,现居住澳大利亚,常有文学作品在澳洲华人报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