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病理证实的以瘤样脱髓鞘病为首发表现的多发性硬化临床分析
多发性硬化(multiple sclerosis,MS)是中枢神经系统(central nervous system,CNS)较为常见的慢性炎性脱髓鞘性疾病,西方国家MS发病率较高,达50/100000左右,亚洲人群MS发病率较低,其临床特征及转归与高加索人群均存在差异[1]。近年来,研究发现越来越多的不典型MS影像学特征可能混淆诊断,这些不典型的影像学改变包括直径>2cm的孤立大病灶,伴或不伴有占位效应,病灶周围水肿或环形强化明显,与脑肿瘤极其相似,常被称之为瘤样脱髓鞘病变(tumefactivedemyelinatinglesions,TDL)[2]。近年来,TDL作为临床孤立综合征的一种特殊类型,受到了神经科、影像科、病理科的广泛重视,其实验室检查、影像和病理改变是临床医师的研究热点,但是对于TDL的临床转归和治疗随访观察却相对少见,多时相病程的TDL临床转归常难以把握,在没有脑组织活检的情况下,仅依赖MRI及脑脊液实验室检查,为不典型脱髓鞘病变的临床诊断带来较大的难度,容易误诊[1]。本文对6例以TDL起病的MS的临床表现、影像学、实验室检查及其病理表现进行探讨,并分析其治疗及预后。
1对象和方法
1.1观察对象
回顾性分析2011-01-01-2013-08-05就诊于海军总医院经病理证实的以TDL为首发表现的MS患者6例,所有患者均具备完整的临床、影像(脑CT、MRI)及病理学资料,首次发病的临床、影像学及病理资料符合TDL的诊断标准[2,3]。多次随访的临床、影像及实验室检查等表现符合2010年McDonald等[4]的MS诊断标准。所有患者发病前均无疫苗接种史、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系统性红斑狼疮、干燥综合征等)及肿瘤病史及家族史。
1.2方法
所有患者均由神经内科医师在患者和/或家属知情的情况下,对患者进行详细病史询问及神经系统查体,6例患者均收集首次发病及末次随访的资料:(1)实验室检查:脑脊液常规、生化、细胞学,血清及脑脊液寡克隆区带(oligo-clonalbands,OCB)、髓鞘碱性蛋白(myelinbasicpro-tein,MBP)、24hIgG合成率、IgG合成指数,血清自身免疫抗体(血清抗核抗体、抗SSA抗体、抗SSB抗体、抗RO-52抗体等)及水通道蛋白(AQP)4抗体等资料;(2)影像学检查:行头颅CT、磁共振成像(MRI)检查,并由1位资深神经内科医师及1位资深影像科医师共同阅片;(3)病理检测:接受立体定位脑活体组织检查术,病理切片送至作者医院病理科,行苏木素伊红染色(HE)、神经髓鞘固蓝染色(Luxol-fastblue,LFB)、免疫组织化学染色〔MBP、P53、CD3、CD20、CD34、CD45RB(LCA)、CD68、胶质纤维酸性蛋白(GFAP)、少突胶质细胞转录因子-2(Olig-2)、神经元核蛋白(NeuN)、S-100、Ki67及神经微丝蛋白〕等染色,并获得病理诊断。K-67阳性代表肿瘤细胞增殖活性,按照阳性细胞数的比例将染色结果分为4级,0级:阳性细胞数0%~5%;1级:阳性细胞数6%~25%;2级:阳性细胞数26%~50%;3级:阳性细胞数50%以上。(4)随访:对所有患者均进行24个月的随访(最后一例患者末次随访日期为2015-10-20),记录患者治疗用药、临床及影像学复发情况,并评价扩展残疾状况评分(expandeddisabilitystatusscale,EDSS)。
2结果
2.1一般临床资料
6例患者中,男4例、女2例,年龄12~44岁,平均年龄(33.5±12.4)岁。病程演进:6例均以TDL起病,所有患者均有2次以上临床和/或影像学发作史。病例3于饮酒后、病例4于拔牙后TDL首次发病,二者皆于感冒后MS发病,其余患者TDL首次发病及MS发病均无明显诱因。TDL出现距MS确诊的时间约6~24个月,平均(12.0±7.6)个月。EDSS评分:首次就诊(TDL病程)1.0~3.5分,平均(2.58±0.97)分,末次随访(MS病程)1.0~2.5分,平均(1.58±0.66)分。6例患者首次发病及复发的一般资料及临床表现详见表1。
2.2实验室检查
6例患者血清免疫抗体、血清AQP4抗体均阴性。初次发病时6例患者脑脊液OCB均为阴性,首次复发时查脑脊液OCB3例(病例1、5、6)为阳性。其他实验室检查结果详见表2。
2.3影像学特点
首次发病:(1)头颅CT:6例均呈斑片状低密度影;(2)头颅MRI平扫:6例均呈长T1、长T2信号,病灶形态呈团块状斑1例、(图1A)、大片浸润样1例(图2A)、斑片状5例,DWI呈片状高信号5例及环形高信号1例;(3)头颅MRI增强:强化形态呈开环样1例(图1B)、斑片样3例、花边样2例(图2B),局部占位及水肿效应明显,其中3例边界不清,3例边界清晰;(4)T2FLAIR病灶部位:侧脑室旁6例、基底节区3例、额叶4例、延髓3例、颞叶2例、胼胝体2例、桥脑2例、胸髓1例;(5)T2/FLAIR最大病灶大小:
6例病灶分别为5.9cm×4.5cm×3.8cm、3.5cm×2.8cm×1.8cm、5.5cm×3.5cm×3.9cm、9.0cm×7.4cm×5.6cm、4.2cm×2.8cm×3.0cm、2.0cm×3.0cm×3.0cm。
随访期:(1)头颅CT:6例均呈斑片状低密度影;(2)头颅MRI平扫:6例在急性期及缓解期均呈多发斑片状(图1C、2E)、条片样(图1E)或斑点状(图2C)长T1、长T2信号,急性期DWI呈斑片状高信号,缓解期DWI呈等信号或稍低信号;(3)头颅MRI增强:急性期强化形态呈斑点状1例(图2D)、斑片状3例(图1D)、开环样1例(图1F)、结节样强化1例(图2F),6例局部水肿及占位效应不明显,缓解期均未见增强信号;(4)T2FLAIR病灶部位:幕上:近皮层6例,其中额叶4例,颞叶3例。皮层下白质6例,包括侧脑室旁4例、基底节区3例、胼胝体2例、丘脑1例、尾状核头1例。幕下:延髓3例、大脑脚2例、桥脑2例、小脑1例、四脑室周围1例、颈髓3例、胸髓1例。
注:aTDL首次发病;b MS初次复发;脑脊液24hIgG合成率单位为mg/dL;MBP水平单位为ng/mL。正常参考值范围:脑脊液24hIgG合成率:-9.9~3.3mg/dL;血脑屏障指数<7.4×10-3;脑脊液IgG合成指数<0.7;血清MBP水平<2.5ng/mL;脑脊液MBP水平<3.5ng/mL
图2例4患者脑部MRI表现:首次发病(2013-12-17)T2WI示双侧额顶叶团片状长T2信号(A图中箭头所示),增强可见花边样强化(B图中箭头所示);第一次复发(2014-09-12)T2WI示右侧中脑斑点状长T2信号(C图中箭头所示),增强可见斑点样强化(D图中箭头所示);第三次复发(2015-05-15)T2WI示左侧桥脑、近中脑导水管斑片状长T2信号(E图中箭头所示),增强可见结节样强化(F图中箭头所示)
2.4病理特点
本组病例活检部位分别为病侧基底节区2例、小脑及桥臂1例、胼胝体1例、额顶叶2例;活检时间分别为临床病程急性期(发病2~3周内)4例、亚急性活动期(发病4周)1例、慢性期(发病8周)1例。临床急性期活检(图3A-3E),镜下可见病灶组织边界不清,病灶内大量髓鞘脱失,伴炎性细胞浸润,大量含髓鞘碎片的吞噬细胞形成,轴索损伤、肿胀,但部分轴索保留,脑实质内伴反应性胶质细胞增生。亚急性期及慢性期活检,镜下可见病灶组织边界清晰,少量髓鞘脱失,慢性期(图3F)伴部分髓鞘再生,周围少许反应性炎性细胞,病灶中心可见部分血管腔闭塞,可见灶状脑组织液化性坏死。免疫组化染色:6例患者GFAP、Olog-2、、S100、NF、LCA、CD3、CD34、CD68及P53染色阳性率均达100%(表3),Ki-67染色阳性细胞数<5%者5例,5%~10%者1例。
表3首次发病(TDL)脑组织免疫组织化学染色病理表现〔n(%)〕
图3患者脑组织(取材:图A-E为急性期右侧基底节区,图F为慢性期右侧额叶)病理表现
A:髓鞘大量脱失(LFB×200);B:轴索部分保留,但轴索肿胀变形(轴索染色×200);C:大量反应性星形细胞生成(GFAP×200);D:血管周围大量淋巴细胞呈“套袖”样浸润(HE×200);E:大量吞噬细胞生成(HE×200);F:大量髓鞘再生(LFB×200)
2.5治疗及随访
6例患者行颅脑病灶活检,其中1例误诊为脑胶质细胞增生,并于靶区行125碘(125I)籽粒(共2枚,每枚约0.75mCi)间质内放射治疗,1年后复发。5例开始即诊断为TDL,予以大剂量糖皮质激素(激素)冲击(甲泼尼龙首量1g,每3d递减半量,至40mg起口服甲泼尼龙片,每周递减4mg)疗法,其中1例于TDL急性期行脑室腹腔引流术改善脑积水,1例于MS急性期联用环磷酰胺(环磷酰胺注射液静滴,间隔3d治疗1次,剂量分别为0.2g、0.4g、0.4g,后口服50mg/次,2次/d,治疗总量10~15g),治疗后5例患者神经功能缺损症状均缓解。6例MS急性发作期行大剂量静脉注射甲泼尼龙治疗有效,其中1例缓解期应用干扰素-β治疗5个月后复发,目前服用甲泼尼龙片12mg/d维持治疗,1例甲泼尼龙片16mg/d维持治疗,1例醋酸泼尼松片25mg/d(每月递减5mg),余3例在激素冲击治疗后,依从激素减停方案直至停药,目前仅服用维生素、碳酸钙D3片等免疫调节治疗。随访6例患者目前的病情均平稳。
3讨论
MS是一种CNS自身免疫性、炎性脱髓鞘疾病,伴不同程度的轴索损伤。目前病因不明,可能与感染、应激及遗传因素相关[5,6]。MS的MRI病灶通常多发、边界清楚,直径约0.3~1.5cm,病灶呈圆形或卵圆形,无占位效应[7]。经典的MS颅脑病灶长轴垂直于侧脑室,好发于脑室旁、胼胝体、半卵圆中心、脑桥及小脑。MS以临床和/或影像学的时间和空间的多发性为主要诊断要点,临床具有明显的复发-缓解特点[6]。TDL是一种特殊的CNS炎性脱髓鞘疾病,临床多为单时相病程,鲜有多时相或复发相病程,目前认为TDL是介于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MS或视神经脊髓炎之间的一种特殊类型或中间状态,与MS合并存在较罕见[3,8]。文献报道,TDL的发病较低,而合并MS不足1‰[9]。因此,以TDL起病的MS患者临床病例少见,现有病理资料非常少,有必要对其临床特点进行观察及随访研究。
本研究结果显示,脑内巨大斑块、边界清晰、局部占位效应明显的TDL易转化为MS,与Lucchi-netti等[10]的研究结果一致。本组患者首次发病,脑CT均呈低密度影,MRI病灶部位主要分布于侧脑室旁、基底节区、额叶、延髓,病灶多呈斑片状、条片样、斑点状,增强扫描主要呈斑点样强化,也可见开环样、花边样、斑片样强化。本组患者在首次发病(符合TDL诊断)及多次复发(符合MS诊断)的脑MRI均见开环样强化征,强化指数低,强化环壁薄,不符合脑肿瘤的MRI表现,与刘建国等[3]的报道一致。本组患者MS多次复发后,多累及幕下,主要分布于延髓、颈髓、大脑脚、桥脑,其中3例患者以脑室周围病灶反复发作,其中包括四脑室周围(桥脑及大脑脚)、侧脑室旁。从本组患者影像学特征及临床转归来看,位于脑室旁的TDL病灶可能更易转化为MS,与文献报道脑室周围是MS的好发部位相一致[4]。本组患者以TDL起病,随访发现均有≥2次临床或影像学发作,平均复发次数为(3.2±1.0)次,年平均复发次数约(1.5±0.5)次。Lucchinetti等[10]认为,近70%的TDL最终转化为MS,14%最终诊断为临床孤立综合征。Kuh-le等[11]的多中心研究发现,T2高信号病灶的增加与TDL转化成MS的的风险存在正相关。对于TDL复发,首先需要警惕转化成MS的可能,有必要多次随访并动态复查MRI,如果无新发病灶,则进一步反向证实TDL诊断,同时评估TDL预后及临床转归,尤其有助于发现部分仅以影像学发作或无临床进展的MS。
脑脊液B细胞的活性标记物(OCB阳性、IgG合成指数升高),可作为诊断MS或转化为MS的重要且独立相关的证据[11]。尽管本研究中6例患者初次就诊(TDL)脑脊液OCB均阴性,但3例患者的脑脊液IgG合成指数明显升高,提示CNS鞘内合成IgG增加,可能存在转化为MS的高风险。本文作者多次随访发现,3例脑脊液OCB转为阳性,4例血清MBP升高,其中3例脑脊液MBP同时升高,且血清MBP明显高于脑脊液MBP,提示MS反复发作后血脑屏障破坏较TDL重。结合6例脑MRI的T2病灶和FLAIR高信号增多,及多次复发时相病程,诊断6例患者由TDL转化为MS明确。Kuhle等[11]发现脑脊液OCB阳性和脑MRI存在大量T2病灶的TDL,2年、5年后转化为MS的风险分别为57%、86%。可见,定期随访TDL患者脑脊液OCB或IgG合成指数,对于判断其预后和临床转归十分关键。
经典的MS通常无需手术干预,但影像改变不典型、诊断难度较大的MS,需要及时进行脑组织活检,以免延误诊治。本组6例患者中,急性期可见脑内病灶边界不清,大量髓鞘脱失,部分轴索损伤、肿胀变形,大量含髓鞘碎片的吞噬细胞形成,周围伴大量炎性T细胞浸润,淋巴袖套形成,脑实质内伴反应性胶质细胞增生,与既往刘建国等[3]、Yamada等[12]及Lucchinetti等[10]的研究结果一致,符合TDL病理急性期改变;亚急性期及慢性期可见病灶组织边界清晰,可见少量髓鞘脱失,伴部分髓鞘再生,周围少许反应性炎性细胞,病灶中心可见部分血管腔闭塞,可见灶状脑组织液化性坏死,伴大量吞噬细胞反应,符合TDL病理慢性期改变。从组织学方面看,活检易将瘤样组织误诊为非典型性反应性星形胶质细胞[10]。本组1例患者在慢性期(发病8周)行活检,镜下见髓鞘少量脱失(考虑与部分髓鞘再生有关),仅见少许炎性细胞浸润,纤维胶质细胞增多,病理改变不符合典型的脱髓鞘病,被误诊为脑胶质瘤。
综上所述,本组6例以TDL起病的MS患者3例以头痛起病,3例脑脊液OCB转为阳性,病灶呈多发巨大瘤样斑块,多累及脑室旁,呈反复时相。重视动态随访以TDL为首发的MS患者复发期的脑脊液OCB、IgG合成指数、颅脑和/或脊髓MRI检查,有助于判断TDL临床转归,减少MS的误诊、漏诊。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