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盛衰之感

文/归途如虹

中国的历史很漫长,其中有盛世,也有乱世。根据有关曹雪芹的资料,他是生活在康雍乾盛世里的人。可是,曹雪芹却并不是一个享受到盛世美好的人,却是一个穷愁潦倒的人。

曹雪芹祖上是康熙皇帝的宠臣。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康熙皇帝的伴读,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是康熙皇帝的保母。康熙皇帝非常宠信曹寅,把他派到江南去做江宁织造,并且兼任两淮盐运使。这两个职位都是财政要职。曹寅还负责替皇帝体察民情,监督江南官员,可以给皇帝写密信。康熙皇帝六次南巡,四次都是由曹寅负责接驾。结果,曹寅为了讲排场,花了太多的银子。这个亏空就很难弥补。雍正皇帝上台的时候,曹寅已经去世。可是,财政上的亏空还是要弥补,但是曹家却没办法弥补。结果,雍正皇帝龙颜大怒,给曹家又安了一个“骚扰驿站”的罪名,把曹家抄家了。

曹雪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体验过富贵生活的公子哥。到了后来,就成了一个贫民。不过,他正是因为有了贫民生活的体验,才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得更加透彻,才更加体察到封建社会的各种黑暗面,才写出了旷世巨作《红楼梦》。

《红楼梦》的主要线索是四大家族的盛衰。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回里,就借甄士隐对《好了歌》的注解,告诉大家人生无常,世事变迁,荣辱得失的真相:“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已经不是在感叹几个家族的衰落了,这是一种对历史兴亡的感叹。曹家的鼎盛和明亡清兴有关,曹雪芹在《红楼梦》里也不回避这个话题,“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就是曹雪芹对明朝灭亡,清朝建立的感慨。

《红楼梦》里几次提到“末世”。贾雨村就是一个“末世”之人。贾探春的判词里有“生于末世运偏消”,王熙凤的判词里有“凡鸟偏从末世来”。“末世”这个词不是曹雪芹的首创,而是从明朝中叶开始就形成的一种对世道的认识。因为资本主义经济萌芽的出现,人们自我意识的加强,加上封建政权的日益黑暗,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是处在“末世”。理学家张履祥就在《训子语》里写下:“末世之习,攻浮文以资进取,未尝知圣贤之书。”这样的感叹,贾宝玉也有。贾宝玉其实对圣贤之道是很认可的,他烧书不烧《四书》,言谈中对孔子也十分尊敬。他说过:“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现如今的读书人都不懂圣贤之道,读书只是为了贪图功名利禄。连那个入了“国贼禄蠹之道”的薛宝钗,也觉得:“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到没有什么大害处。”可见,薛宝钗也清楚官场腐败,人心不古的现象非常普遍。《红楼梦》的悲剧就不仅仅是四大家族的悲剧,而是“末世”悲剧。

《红楼梦》里有很多谶语,所谓谶语,就是预言。这也不是曹雪芹的发明,在史书上有大量的预言。不过,这些预言,其实,不完全是先见之明,很多是事后写历史的人编造的。不过,由于曹雪芹是真正经历了盛衰巨变的人。所以,他在《红楼梦》里写下的谶语就是自己的真切感受。第二十九回里,贾府众人去清虚观,看戏的时候不是人来点戏,而是神佛点戏。结果,第一出戏是《白蛇记》,讲的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一则帝王神话,内容是比较玄幻的。不过,也可以隐喻曹家祖上作为开国功臣的经历。

第二出戏是《满床笏》,讲的是唐朝大将郭子仪的故事,贾母听到这出戏的时候,她说的话很值得玩味。她是这样说的:“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她说得很无奈,因为她知道没有比《满床笏》更好的戏了,她也猜得到,第三本戏就不好了。结果,第三出戏是《南柯梦》,这是汤显祖的一出传奇,讲的就是黄粱一梦的故事。贾母听到这出戏,就不言语了。因为,她实在是有苦难言。

《红楼梦》也叫《金陵十二钗》。金陵是六朝古都,东吴,东晋,宋齐梁陈都在金陵建都,明朝也短暂地在金陵建都。在金陵建都的王朝都是短命王朝。因此,在金陵也就上演了许许多多历史兴亡的故事。曹雪芹本人是出生在金陵的,他到了北京之后开始写《红楼梦》。可是在他看来,自己的故乡就是金陵,是这个六朝古都。“六朝如梦鸟空啼”的感叹在《红楼梦》里多次出现。连薛宝琴的柳絮词里都有“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这样的句子,这不仅是在咏叹柳絮,也蕴含着十分深重的离愁别绪。

《红楼梦》里的盛衰之感是贯穿始终的。“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是曹雪芹对封建王朝的衰亡做出的最终宣判。曹雪芹的这个预言还真的变成了现实,清朝的确是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曹雪芹还真的是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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