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论殊不尔
世人那得知
——孙过庭《书谱》
不知是哪根神经悸动,还是对中国书法30年难出大家心有触动,很容易想起王献之。
王献之的伟大,是在父亲光环下,还能秉持子承父业的传统。但是,艺术是最怕重复的。王献之更为高明处在于:他决不仅仅是王羲之书法的忠实步武者,而是大胆地寻求自我的突破,追求“我自为我”、“自有我在”的境界。
王献之为谢安幕府时,书名已经很盛,也就自然有人拿他与王羲之来比较。一次,谢安问子敬:“君书何如君家尊?”你道王献之怎么回答?他说:“(与父)固当不同!”(本来就是各有千秋),谢安又说:“物论殊不尔!”(外界的议论并不这样看啊),王献之接着又说“世人那得知!”(世上的人哪里真正懂得)。置公众舆论于一边,连“书圣”的父亲都可以不放在眼里,问古今天下还有第二人否?根据笔者分析,“盖往古之士,匪鬼匪神”,固然与晋人张狂的个性,大胆的反圣贤排礼法否定束缚,回归真实自由的人生境界有关,但又分明折射出王献之反对盲目崇拜,敢于超越前人的不凡气度。不过,它的前提也是严酷有加的:必得以一生的磨砺和心血的浇灌为代价。俗传:王献之洗砚曾经染黑了家里贮水的十几口大缸;他七八岁时染翰,无间临池,全身心地投入到苦学苦练中,其父曾经想从背后抽他手中的毛笔,竟然纹丝不动。除了笔成冢、墨成池,循序渐进地掌握数不清的笔法、章法、墨法等技巧,还需有感悟“锥画沙”、“印印泥”等妙理的灵气,时不时地还要小心不被名利之索绊倒了自己。放弃尘俗而不断品味冷清、孤寂和苍凉,然后才能超然神会,推陈出新,进入到融会百家而自成一家的境界。后人评论王献之“行草之外,更开一门”,其书则“有若行风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对王献之来说,冲破先父的樊篱,更开一门,展示自己有别于王羲之风格的新的气度,无异于在一座高峰面前重新耸立起另一座高峰,其所经历的路程可谓十倍艰难于他人。可是,王献之成功了,书坛冉冉升腾起一颗耀眼的新星!这就是王献之的意义。王献之为王羲之最小的儿子,字子敬。当年谢安品评王家兄弟,曾有过“小者最胜”的赞誉。谢安毕竟是谢安,他的眼界确乎高人一筹。